断桥剑 第340章 失算

众人或讥其怯懦如鼠，或嘲其散漫无章，然其门规无为真我四字，恰似一道无形的枷锁，将这群人牢牢禁锢在自我陶醉的牢笼里。他们只顾埋头经营自己的小天地，对外界的惊涛骇浪充耳不闻，仿佛世间万物都比不上自己指尖那点欢愉来得真切。方才还同仇敌忾的阵势，转瞬间便如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三三两两的人群已开始交头接耳，谈笑风生，甚至有的居然凑在一起闲话家常，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他们不过是偶然在此歇脚的过客。当真是做到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只要自己逍遥快活，天塌下来也当被子盖。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如沸水般翻滚的人声裹挟着癫狂的笑声渐渐逼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大活佛驾到！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满身血污的胖子破门而入。那人虽然伤痕累累，却掩不住满脸的骄横之气，与眉宇间的跋扈。朱馨抬眼一看，正是那个自封的大活佛慧净。

可是你这贱人害了我爱妾性命？慧净横肉颤动的脸上阴森森地挤出这句质问。朱馨却不慌不忙，嫣然一笑间，已莲步轻移跪伏在慧净脚下，眼波盈盈，娇声道：妾身拜见大活佛。不错，正是奴家亲手替您料理了那狐媚子。

这般坦荡得近乎挑衅的回答，让慧净一时语塞。他设想过无数种这女人的反应，和求饶场景，或是跪地求饶，或是百般狡辩，却唯独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干脆利落地认罪，仿佛杀个人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尘埃般稀松平常。慧净气得浑身发抖：你、你...那只胖手指着朱馨的鼻子直颤，你杀了我的爱妾，还敢这般理直气壮？

朱馨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勾得慧净心神荡漾。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道：有理没理暂且不论，妾身可是为您立了大功呢。若非早知大活佛威名，又怎会特来投奔？她眼波如水，在慧净身上流转:还望活佛念在往日情分上，莫要让故人再受那漂泊与欺凌之苦……

慧净顿时来了兴致。他耳珠随着她的话语微微颤动，鼻翼翕动间正贪婪地嗅着女子身上散发的幽香，小眼睛里闪烁着猎奇的兴奋光芒。那张四方大脸凑得更近，肥厚的嘴唇咧开笑意。他突然结了个说法的手印，故作高深地问道：故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朱馨轻抚云鬓，眼波流转间幽幽叹道：大活佛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呢。只见新人展笑颜，哪闻旧人掩面泣？慧净闻言身形骤滞，心头猛地一颤，暗忖道:莫非我曾负了这女子？这眉眼间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嗯…定是曾经承欢之人…可这三千佳丽，又叫人如何一一记得清呢？他拧眉沉声道：就为这个，你便对艳姬下此毒手？

妾身动手，可不是为了争风吃醋。朱馨眸中掠过一丝狡黠:大活佛可别冤枉了好人……

慧净已瞥见地上艳姬血肉模糊的脸，未等朱馨答完，他突然飞起一脚。将那具尸身如破絮般踹出殿门，伴着琉璃瓦碎裂的脆响，那具曾经母仪天下的身躯，此刻正骨碎筋折地滚落阶前。

谁能想到，昔日的皇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朱馨凝视着殿外扬尘，语调轻若游丝：我杀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不过是因为...我喜欢罢了。朱馨如此轻描淡写，令那慧净眼前一亮——这般率性之言与作风正中下怀。

他当即抚掌大笑：杀得好！杀得好！我逍遥门就要这等真性情！何况人生在世就该快意恩仇。我逍遥门只求极乐，那等整日哀叹的晦气东西，你不杀她，改日迟早也是烤来下酒的货色！

说到烤字时，朱馨余光扫见瑟缩在角落里的阴六。见他此刻正面如土色浑身战栗，心下顿时了然：看来没少见识这般手段。她眼波盈盈转向了慧净：娇声道：大活佛该不会…哪天把奴家也烤了吧？说罢轻咬朱唇，媚态横生。那慧净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

猛然回神后连忙笑道：疼你还来不及呢！怎舍得伤你分毫？随即转头厉喝道:

都滚出去！待众人退尽，随着殿门轰然的闭合，他一把揽住朱馨纤腰，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她玲珑曲线。朱馨暗自冷笑：原以为要多费周章，没想到这般容易——这大活佛…也不过如此！

见慧净此刻正迫不及待将自己拦腰抱起。那灼热癫狂的目光如毒蛇般游走在她周身，这般露骨的**反倒合了朱馨心意。原来方才慧净进殿时，她已在心中百转千回——若不兵行险着，只怕今日难逃一死。此刻见这所谓活佛如此轻易上钩，朱馨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倒是高估他了。

她正暗自得意于自己的手段，那慧净却突然发力，猛地将她一把抓起，狠狠摔在北侧的锦榻之上……大殿内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时而撕心裂肺，时而鬼哭狼嚎，间或夹杂着鞭子的破空声与清脆的耳光声。

咒骂、癫狂的笑声与骨骼断裂的脆响交织在一起，闻之令人毛骨悚然！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殿门再度开启时，只见那慧净悠闲地剔着牙缝间的肉屑，朝地上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扬长而去。

蜷缩在东北角落的身影仍在瑟瑟发抖。那双如暴雨中鹌鹑般惊惶的眼睛，当确认了慧净大活佛朝着那万花阁方向远去后，骤然间迸发出刻骨的怨毒。他箭步冲入大殿，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心上人的身影，可眼前这一幕，让所有期待都化作了绝望——他心爱的馨儿，那段尚未开始的温柔，已然戛然而止。眼前这具残破的躯体，哪里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这还是他熟悉的馨儿吗？阴六踉跄着扑向那团粉色的身影，却被眼前的惨状惊得倒吸凉气。锦榻上、地面、墙壁上到处溅满着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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