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337章 蛇鼠

刹那间，两颗心碰撞出炽热的火花，如江河奔涌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六哥紧握着朱馨的手，情难自抑，将泣血坡的沧桑往事娓娓道来。说到魔殿总堂的兴衰，说到动情处更是眉飞色舞。

谈及泣血坡的过往，六哥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毕竟当年他率众逃至此地时，魔殿早已在傀儡魔圣和实际掌权者艾无言，与正道诸派的争斗中分崩离析。而这些过往，那朱馨作为曾经的魔殿成员，自然比六哥的道听途说更为清楚。

当年是如何的亲历了傀儡魔圣的败走、魔尊艾无言又如何在失势中惊变，更追随那佘勒远赴六道岗创立的摄魄堂。这些腥风血雨，岂是眼前这个老六能尽详的？故而，她不动声色地表示略有耳闻，六哥便顺势将话题转向近两年的风云变幻。

话锋一转，六哥压低声音说起近两年的奇闻：谁能想到，这昔日的魔教圣地竟被玄极门与般若寺的长老首座给瓜分了去？甚至今日的打斗皆是为了据为己有而战！正道魁首争抢魔窟，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馨轻蔑地勾起红唇，眼中寒芒闪烁间掠过一丝讥诮，冷笑道：这些个自诩正道的伪君子，如今倒抢起他们口中的魔教地盘来了。那些曾经对魔教嗤之以鼻的人，现在却将这里视若珍宝——终究是撕下画皮现了原形…妙！姑娘真是一语中的！

六哥连连称赞朱馨见解独到，说她分析的鞭辟入里，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聪慧的眉眼。朱馨则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实则正暗自得意，耳畔却将情郎的每一句奉承都听得真切。她仰起脸，摆出一副崇拜的模样，眼中闪烁着仰慕的光芒。

六哥见状愈发兴致勃勃，继续讲述两位正道高人的明争暗斗。朱馨亦步亦趋地跟在六哥身旁，时而点头附和。她表面专注聆听，心里却暗自冷笑：这个自负的蠢货，竟如此轻易就上了钩，不过三言两语就入了彀中。

而六哥却愈发得意，口若悬河地剖析局势，滔滔不绝地极力展现着自己的‘博闻广识’，却不知怀中佳人正盘算着更深的谋略。月光下，两道身影亲密依偎，却各怀心思，在这泣血坡上演着比魔殿兴衰更耐人寻味的戏码。

他看似完美无缺，俨然是众多女子心中理想的归宿。而这位六哥，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夸张离奇的故事时，注意到她仰头聆听的模样和专注的神情，与那毫不掩饰的崇拜目光，虚荣心顿时膨胀到了极点。他暗自嗤笑道：这个蠢女人，简直蠢的可以，当真是蠢的愚不可及！

如此轻易便能让老子得手，可见这娘们儿得有多么的轻浮？既然她不知自爱，自甘堕落下流，不如先逢场作戏，待新鲜感消退再作打算。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假意迎合很难吗？装模作样谁不会？瞧她那故作天真的姿态，明明已是半老徐娘，偏要装成二八少女；明明年华已逝吧，偏生像那枯枝烂木一截，却硬要冒充嫩芽，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吗？实在是可笑至极！

殊不知，就在朱馨将这位情郎贬得一文不值时，她万万没想到，同行前往圣殿的路上，那位滔滔不绝讲述魔殿秘闻的六哥，早已在心底将她唾弃，并羞辱了千百遍。这或许便是那因果报应循环，你所轻视的，终将以更甚更残酷的方式回馈于你。

其实这两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虚伪的逢场作戏。当圣殿巍峨的轮廓渐渐清晰，朱馨望着这个承载过她青春记忆的地方——这里记录着她年少的美好，也是她与佘勒爱情的开始之处。要说内心毫无波动，谁能信这假话？

可表面看来，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但真相却令人唏嘘：这里对她而言，不过是曾经栖身的场所罢了。她竟然只是对故地重游略有所感慨，但这种如晨露遇阳般的感慨转瞬即逝。朱馨生性凉薄，心如极地坚冰，再炽热的感情也难以融化。无论多么深厚的情谊，一旦成为过往，离别时她都不会有半分伤感。又怎会在她心中激起涟漪呢？她那连自己都数不清的情史，不就是那最有力的证明吗？

任何的温情对于她而言，不过仅仅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在这座见证过她青春岁月的圣殿前，她的内心仅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慨，随即转瞬便恢复如常了。朱馨佯装被魔殿的气势所慑，身子微微发颤。

六哥见状立即凑近，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得意：馨儿莫怕，有六哥在呢！他本想说初来者也难免惶惑，转念却咽下实话——这等显摆良机岂能错过？当即昂首挺胸，活像只开屏的孔雀。她故作天真地仰望着巍峨殿宇，声音发颤：这建筑好生威严...我、我有些腿软...

六哥闻言，心下暗忖:这千载难逢的装逼机会，犹如那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不装一次逼，又怎能对得起他自己呢？当即志得意满，将胸膛拍得砰砰响：区区魔殿何足挂齿！他竟是将他自己初来时的窘态忘了个一干二净，将装逼不怕雷劈的那股子勇气与韧劲进行到底，当即把腰杆子挺得笔直，眉梢挑的都快飞入了鬓角中去…

殿内忽传人声：可是阴六使归来？朱馨眸光一闪——原来这人叫阴六使。并暗自诧异道:阴六？逍遥门？她咀嚼着这些陌生的称谓，正思忖间，思绪却被更灼热的念头打断——那个般若寺的慧净，如今竟成了这般人物？想到那呆头呆脑的和尚竟在此开宗立派，心头不由一颤。那个木讷的慧净，何时变得这般...狂放？

恐惧与期待如两尾毒蛇纠缠心头，她忽然生出种奇异的战栗…一时之间，朱馨只觉得自己犹如那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原本已经到了自家地盘，却在听闻那阴六口中的慧净，那个曾经老实巴交、有点呆头呆脑的慧净，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恐怖，如那来自地狱的恶魔，如此变态且疯狂！

不过……她心中却又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正喜欢这种野蛮，在恍惚间，竟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这种感觉与她来之前那种想要拿捏明镜与慧净其中一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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