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76章 雌莲

当年世人皆盛赞那无名将执掌无极宫时，中州正魔两道却流传着不堪的闲言碎语，暗处则涌动着更为刺耳的嘲讽：说他不过是倚仗道一子之女云梦的裙带关系借势上位，魔教中人更是嗤之以鼻，将这未来掌门讥为攀附权贵下作之徒。

竟还有人说他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败类，竟连嫉妒的同道中人，更是嗤笑这位未来掌门不过是个软骨头……

生性孤傲的无名岂能忍受这般诋毁？这些诛心之论深深刺痛了无名强大且骄傲的自尊，他刻意疏远云梦以证清白的举动，反倒为日后的情路坎坷埋下了伏笔。

命运总爱弄人。就在无名竭力欲维护声名之际，偏在此时，如月带着令人猝不及防，且前所未有的心动体验闯入他的世界。原来情之一字，从来不讲先来后到；原来惊鸿一瞥，真能让人魂牵梦萦。爱之一物，往往始于最初的莫名且不受控制的心动。世人总道那云梦姿容绝世，却不知在钟情者眼中，皮囊不过是最浅薄的注脚。

无名从未言明心中所向，但真涯子分明看见当他凝视两尊玉雕时，眼底翻涌着截然不同的情潮——那是对如月难以自持的悸动，也是对云梦欲说还休的歉疚。在云梦负气出走前，她确确实实将整颗心都捧给了无名，可命运偏偏在此时，让如月带着令人眩晕的光彩降临……

他对那如月只字未提，却在纷乱心绪中被真涯子窥见了一颗隐秘的赤诚之心。世间有种爱叫长情，有种情则叫无声。莫道那如月不曾将无名放在心上，也莫怪其未能将满腔热忱皆倾注于无名，殊不知有些情意，往往因世人的误解而无法圆满？继而错过一生…

真爱从不掺假，它藏在细微处的无声关怀中，沉淀在无数个辗转的不眠之夜里。纵使得不到半分回应，真涯子仍惊觉无名的身影始终未曾远去。即便千山相阻，亦或是日后阴阳两隔，哪怕是遭人误解、蒙受冤屈，甚至是被无情辜负，他依然如故。哪怕神志不清时，那份初心依旧未改，更从未离去。这份屡败屡战的痴心，或许就是最动人的长情。

守着最初的那份纯粹，他是在用刻骨铭心的印记去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份百折不挠的痴心，或许就叫作世人口中的至死不渝……

奇怪的是，那无名与真涯子追忆往昔时，从少年往事到如今，对如月大师不仅始终只字未提，更遑论什么风月往事。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终究随着岁月长河悄然流逝。莫非如月，竟成了无名心底永远的隐痛？

当无名向其娓娓道来与云梦的往事时，真涯子心潮起伏，神色几经变幻——原来那个看似薄情的人，心底藏着无人能懂的执念，原来弃你而去辜负于你之人，内心藏着永远无法参透的深意，这才化作云梦那长达三百余年未解的心结。真涯子的神情从惊诧到恍然，最终化作深深的理解与怜惜。

无名最后的倾诉，终于揭开了困扰真涯子八年的谜题：云梦始终未闭合的右眼，原来当年云梦在玄渊潭畔自断魂魄之时，远在梵音幻境的无名突感心口剧痛，竟在无意识间施展了其师尊道一子亲传的太乙绝学——瞬移之术。

他如暴风般掠出，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当那道身影瞬息而至时，云梦已斩断三魂七魄，未能目睹云梦离去的决绝，也不曾亲见那赎魂咒的光华，只余一缕命魂如烟般飘离玄极山。无名飞身追上前去，却见那缕残魂滑落一滴清泪——正是那只右眼的泪光。

电光石火间，无名伸手接住泪滴，掌心骤然间传来刺骨寒意。那滴泪在他掌心凝结成晶莹的幽蓝冰晶——正是那云梦的护体至宝九幽寒甲所化！就在其命魂即将遁入幽冥的刹那，无名撕心裂肺的呼唤终于换来一声飘渺的回应：愿我们来世...永不再相逢......

原来云梦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斩断前尘的决别，字字诛心。无名双手颤抖，捧着那滴由阴玉火莲之九幽寒甲所化的蓝色的眼泪。迟到的悔恨啃噬着他的心：为何当年不曾表明心迹？为何总是错过？

真涯子震惊地望着无名，后者仍沉浸在痛苦不堪且悲伤至极的回忆当中。这锥心之语令无名痛不欲生——为迟来的醒悟，为未及吐露的心声，更为那决绝的永别。

无名久久伫立，若非突如其来的心痛将他拉回现实，他几乎要陷入癫狂。此刻，云梦含恨而去的画面与那句诀别的话语，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理智。

当魔教八大金刚中的徒奇表与劳奋飞率众逼近时，等待他们的不再是往日的无名，而是早已神志癫狂，一个失去理智的复仇者。转瞬间，两位顶尖高手便在他掌下灰飞烟灭。幸存者惊恐万状地逃窜时，嘶吼着：疯子！这是个疯子！

那一战杀得天昏地暗，魔教众人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摄魄堂主佘勒虽侥幸脱身，却在往后数十年间仍被那日的血腥场景所困扰，每当梵音幻境之事被人提及，那位佘大堂主都会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那疯子在瞬息间屠尽百人的血腥场面，已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原来在那场惨烈厮杀中，他亲眼目睹一个疯子，仅用片刻功夫便将圣教集结的前驱队伍屠戮殆尽。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疯子杀到最后竟连自己都不放过。佘勒与仅存的几名魔教徒，远远望见那疯子屠戮完毕后，如行尸走肉般在尸山血海中来回游荡。

最令人胆寒的是，那疯子杀人之时那诡异的姿态，让那几个吓破胆的幸存者竟生出几分好奇，远远尾随其后，竟见他在般若寺妙音阁的梵音壁画前凭空消失。自此江湖便流传着一个骇人传闻：梵音幻境中盘踞着一个亦正亦邪的疯子，出手狠辣无情。

更离奇的是，千年无人能破的梵音幻境，此人竟能来去自如。虽无人亲眼得见，但八大金刚的离奇失踪，更让这个传闻显得真实可信。百年间，这个未解之谜始终笼罩着整个武林…

师伯说的，莫非就是那阴玉火莲？真涯子听闻九幽寒甲将云梦之命魂的泪滴化作了幽蓝色冰晶，不禁追问无名：师伯所言，莫非就是那件至宝？无名颔首道：正是。世人只知阴玉火莲能驱邪避凶，却不知这至宝实为雌雄双莲。雄莲主火，可退邪祟；雌莲凝冰，名为九幽寒甲。若无这九幽寒甲相配，雄莲便失了至灵之力，二者相合......

便可证得那无极大道！真涯子脱口而出，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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