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61章 自赏

那家伙竟质问自己是否古剑之主？简直荒谬！若真是古剑之主，何至于被潭底魔头囚禁折磨三百载？又怎会在脱困复仇之际，反被那冲破桎梏的魔头所制？

彼时那云梦，当真是忘情汤尽，前尘皆落，竟全然忘却了那段前尘旧事。当年她不惜一切代价欲夺取那断桥古剑，誓要斩杀魔尊艾无言。当时天行健质问她是否为古剑断桥之主时，她只觉得荒谬至极，可笑之至——殊不知，那柄上古神兵确确实实就是她的！身为道一子之独女，断桥古剑乃其父承自无极老祖之衣钵传承。那柄斩妖除魔的绝世神兵，除了她云梦仙子，还能属于谁呢？

若非冥冥中自有天意，药铺少女若曦手中的银刀又怎会在断龙石轰然炸裂的瞬间，与坠落的断桥古剑产生共鸣呢？当银刀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向残剑时，众人皆以为是那魔尊艾无言在古剑之上施了邪术，更怀疑那药铺少女与魔教渊源颇深。

殊不知，这柄沉睡百年的神兵真正的主人，正是寄居在若曦体内的云梦残魂。若非云梦只剩一缕残魂，古剑何须等待她云梦去争夺？它自会认主归位。

命运何其讽刺！自己的魂魄竟与那魔头在那迷惘的少女体内激烈缠斗，谁能想到，取剑之路会演变成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最终竟成为了群魔乱舞的困局？那些无赖之徒与魔头蜂拥而至，将本该唾手可得之物化作了遥不可及的幻影。我何其无辜！

更可恨的是，梦中那个手持铜镜的卑鄙之徒，彼时竟活生生站在眼前！那面在梦境中屡屡加害于自己的邪镜，在梦境中导致自己后期被折磨千百回的邪镜——真切地映照着现实，彼时正泛着妖异的寒光。每念及此，便觉怒火攻心，烦恶难消。

所幸天道好还——那个令人作呕的道士终究是疯了！虽然云梦心中积怨未消，虽对那明镜道人怀有难解的恨意，但她却始终怀疑持镜人似曾相识，却也常常暗自怀疑：这持镜者莫非是旧日故人？

纵有千般困惑，但有个残酷的事实真相她尚未知晓：那人与邪镜绝非幻梦，正是逼得她险些魂飞魄散的首恶元凶。持镜人纵有不得已，终究是酿成悲剧的推手。纵有千万种理由，也洗不清这血海深仇。

此刻的云梦，无论曾饮下的是忘忧水还是孟婆汤，前尘往事本应随风而逝，此刻皆已烟消云散。可世间因果哪有那么简单？这万丈红尘之事，真幻本就难辨。你竭力逃避的，拼命躲避的，未必就真如你所想，即是那束缚你自由之枷锁，便是囚困你之牢笼；而你奋不顾身追逐的，也未必是心之所向，更不见得能得到什么所谓的真心回馈。所谓的自由与真爱，或许只是灵魂给自己编织的又一场幻梦而已。

山风拂过，真崖子与云梦相对而立。两人之间横亘着无形的沉默，唯有目光在无声交汇。真崖子凝视着眼前人，眼中盛满未解的疑惑与期待，同时那万千的疑问正在心头翻涌，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他不知此刻的云梦早已忘却前尘，那些追问只会化作利刃，一次次刺痛她空白的记忆。

每个问题都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迷茫。云梦蹙眉望着这个陌生男子。他焦灼的目光令她不适，那灼热的光芒令她着急，连珠炮似的追问更搅得她心烦意乱。最令她恼火的是，此人竟还攥着自己的手不放。放开！她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声音里带着薄怒——只因冰棺中熟悉的容颜确实属于自己，可那些离奇的话语从何而来？当她发现对方竟还握着自己冰棺中的遗体之手时，终于忍无可忍：松手！

真涯子如梦初醒，这才惊觉失态。方才为验证桃花印记而握住的手，他确是一直握着她的手未放。只因竟忘了松开。此刻被她呵斥，再看她戒备的神情，他突然明白：有些答案，强求不得。

而有些答案更不必去追问，若记忆是她主动舍弃的礼物，强行唤醒岂非残忍？就像当年错过花期的桃树，何必强求它逆时绽放？望着这张与若曦相似的面容，他心底泛起苦涩。前世恋人近在咫尺，却已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继续追问只会徒增她的痛苦，也亵渎了曾经的美好。雾气渐浓，模糊了两人身影。真涯子终是释然一笑。有些谜题何必非要解开？就像深谷幽兰，不必知其来处，但闻芬芳便足矣。错过花开纵然是遗憾，可强留那残蕊却是一种亵渎。不如让往事随风，从此各安天涯。

真崖子缓缓地松开了那一只手，任那阴风带走未尽的言语。有些谜题就让它永远成谜吧，正如晨露不必追问为何消散，飞鸟不必执着停留的痕迹。或许正是这份未解的遗憾，才让那段过往永远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吧。

真涯子颓然沉默后，云梦却愣住了。他竟就此打住了？他怎么不再追问了呢？刨根问底的劲儿又去哪了？这与她潜意识里的认知截然不同——那个如影随形、这个本该穷追不舍的男子，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执着。虽然记忆模糊，但失忆的迷雾中，有个声音在心底不断固执地提醒她：眼前这人本该是甩不脱的狗皮膏药才对啊！

更奇怪的是，这念头并非空穴来风。这岂是她一个人的认知？记忆深处某个飘渺的片段里，似乎还有另一个存在，曾在某个泛黄的午后，与她一同笑着调侃过眼前这个道人死缠烂打的性子，依稀地记得当时他们俩一致地认定这道人就是个死缠烂打的角色啊！

可如今......莫非认错人了？云梦蹙起眉头，喃喃道:若他真是那人，怎会因几句冷言就退缩？若真是那个无论她如何刁难都会包容迁就的人，怎又会如此冷漠呢？按常理，他不是应该像从前那般，无论她如何刁难都赔着笑脸凑上来才对么？难道是认错人了？这念头刚起，心底便涌起莫名的失落。

与此同时，真涯子胸腔里两个声音正在角力：一个叹息着劝他体谅失忆之人，另一个却怒吼着指责他太过于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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