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59章 缠绕

记忆又闪回到上次潜入玄渊冰棺时的情景。云梦仙子静静凝视着他，那时他满心只想着寻找火莲之印。她曾劝他保命要紧，见他执迷不悟，她苍白的手指忽然掐出半朵凋零的冰莲，血雾在虚空中凝结成三枚滴血卦象。你且看——卦象炸裂的瞬间，他识海剧震，恍惚间看见九重血浪吞没苍穹，无数锁链缠绕的青铜巨棺缓缓开启。棺隙间那白骨手爪仅探出的半截指骨，千里草木便尽数枯萎......

记忆里那句劝诫:此刻离去...尚不算迟...的余音犹在耳畔，云梦仙子的身影却已融入幽潭深处的虚无。当时自己唤着她前辈恳请留步，伸出的手却陡然划过虚空，最终只握住一缕消散的雾气。怔忡间忽然明悟：那渐逝消散的背影分明是那决绝的告别——纵使踏遍三山五海，只怕也再难觅得半分踪迹。

最令人怅惘的是未及问清的事：她眉间那朵时隐时现的莲纹，以及关于那火莲印的下落的疑问尚未出口，那场恍若隔世的相逢便如朝露般消散。依稀记得那场如梦似幻的相遇戛然而止之际，她临去时眼中复杂的情绪至今清晰——交织着对往事的悔恨、有对宿命的惊诧，有难以言说的怅惘。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可奈何。更令他震惊的是，本该忘却前尘的云梦，眼中竟含着未了的情愫与对宿命的纠葛。

阴风呜咽，两道身影在薄雾中相对而立。真涯子的黑袍被风掀起一角，而云梦的裙裾在阴风中轻轻摇曳；他们俩似乎穿梭无尽时空与一段遥远的记忆在此无声相望，二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时光长河……

方才由初见的惊愕，此刻已化作绵长的沉默，唯有彼此眼中翻涌的往事在无声诉说:三生石上刻下的姻缘线虽已斑驳，却明明还泛着微光；可此刻的相逢却像被命运拧成了死结——第一世晨曦错过那传林的背影；第三世真涯子握住若曦的手，从那惊鸿一瞥的心动，直到虚幻与现实交错之间触到的冰凉；第二世的青锋只能望着云梦的衣袂消失在暮色中......

虽历经几世悲欢离合，然而诺言尚在心间，且誓言犹在耳畔。千年轮回后的相逢本该是久别重逢后的紧紧相拥，可命运偏偏令那青锋缺席——真涯子应该紧紧相拥之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将刻骨铭心：其名为若曦……

从晨曦与传林的遇见，到书呆子青锋目睹那云梦的远去。此刻，历经沧桑的真涯子望着眼前人，那双似乎看透了轮回的眼眸里虽盛满着千言万语，而饮过孟婆汤的云梦，此刻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迷惘。

而从那轮回幻境归来的真涯子的眸中，仿佛映着千年的风雪。他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每世与她十指相扣的温度，记得她脸颊那几颗痣的位置，更记得她为追随自己而散去那千年道行的素白身影。而此刻的云梦却像捧着一碗打翻的情汤，前尘往事在记忆里洇开模糊的墨痕。那道黑衣身影明明陌生，可当看到他因焦急叙述而翻飞的袖口时，为何心口会泛起熟稔的钝痛？

黑衣猎猎作响，云梦眼中的真涯子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她竟不自觉地抚上心口——这道身影明明陌生，为何灵魂深处却泛起莫名的悸动？那些破碎的记忆如萤火般在脑海中明灭，她想抓住些什么，却被赎魂咒与往生咒相冲的余波所尽数阻隔。

你......云梦的指尖无意识揪住衣襟。赎魂咒的残纹正在灵台深处闪烁，那些被往生咒撕碎的记忆碎片里，总有个模糊背影在青铜巨鼎业火中将她推出炼狱。眼前人绷紧的下颌线与记忆某处严丝合缝，可当她想要细看时，那画面又化作漫天流萤。

艾无言......真涯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时，似乎这玄渊潭底的崖壁都在震颤。云梦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所惊醒，抬眸却撞进一双似乎穿越时空的眼眸。那目光既像在凝视着她，却又仿佛透过她在追索着某个遥远的影子。

真涯子突然攥紧剑柄，那魔尊艾无言的名字在他齿间碾成血沫，滔天怒意震得掌中长剑嗡嗡作响。云梦被这翻涌的杀气所摄，却见对方的目光在穿透自己后，最终落在了虚空处，仿佛正凝视着某个不共戴天的仇敌。他眉间那道竖纹她竟莫名想伸手抚平——就像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触碰过暴怒的......是谁？

雾气忽然愈发的浓重，将两人渐渐笼罩在朦胧之中。真涯子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云梦的指尖无意识描摹着某物的纹路，那是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来历的旧物。两段错位的记忆在时空中交错，一个记得太深，一个忘得太净，唯有阴风记得他们曾经是怎样十指相扣着走过的忘川之畔，奈何之端。

你究竟意欲何为？这声诘问炸响，将真涯子从纷乱的思绪中猛然惊醒——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被她打断的对话，他再不容对方悄然离去。这次他决意将前因后果尽数和盘托出，可当真涯子絮絮诉说二人之千年情缘，已历经三世轮回之际，云梦仙子却神情恍惚如坠云雾。直到听见自己提及阴玉火莲四字之时，她肩头猛然一颤——三百年来，那个以爱为名的魔头艾无言，正是为此物与自己纠缠不休，为此苦苦相逼。

火莲印与仙子阴玉火莲法宝本属同源…真涯子望着她戒备的神情轻叹道:三世情劫未了，但您可曾知道，正是火莲印记才让我们当初相遇？而此刻我们之间的重逢，你可知…这…这场重逢已然跨越了千年时空？

仙子这般反应，想必是受过那魔头胁迫？但您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么？真涯子颤抖的话音里，藏着那青锋苦等云梦无尽岁月的苦涩，在潭底荡开细碎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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