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47章 指证

慧深望着真涯子紧闭的双眼和低垂的头颅，见其轻叹一声，那声音低沉而缓慢：师兄，实不相瞒，此事我前日便已有所耳闻......

什么？慧深猛然睁大双眼，玄极门诸位长老中，竟也有人见过那黑衣人？

真涯子沉声道：如月大师与惠岸、千机二位长老虽未看清其面容，但那身法与声音，确与师尊明镜道人如出一辙！

听闻此言，慧深面色骤变。他竟想起上月般若寺的异变——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道出般若寺近来的诡异遭遇：上月十五，那黑衣人竟又潜入本寺中，我与慧鉴师弟布下降妖伏魔大阵。

想擒住这个屡次来犯，甚至欲盗取本寺八宝琉璃塔顶之舍利子的狂徒，却仍被其逃脱。舍利子？真涯子失声惊呼道:不是有空明老祖的封印镇守吗？

正因如此，那黑衣人才未能得手。慧深声音低沉:他出手时被老祖遗留下的法阵所伤，逃窜时正巧被贫僧与慧鉴二人撞见。只是......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他终究不忍当着真涯子的面，将魔教妖人这样的字眼与其师尊联系在一起，更不忍再度直言其师就是那个贼人。

这黑衣人不仅觊觎舍利子，更屡次欲闯入梵音幻境，甚至对般若寺中僧众痛下杀手。慧深竟能如此的隐忍，此刻的克制，已是给足了玄极门颜面。而这份克制并非软弱，而是源于慈悲。

见真涯子凝神静听，慧深继续道：更令人心惊的是，那黑衣人身手果真了得，其先受老祖护塔法阵之神威所伤，再遭我与慧鉴联手夹击，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瞬移之术？！真涯子浑身剧震，喃喃自语道，莫非……师尊已参透青铜卦签中的上古秘术之——瞬移之术？一念及此，心中苦涩更甚。那半卷由云梦仙子托付的上古神卷，记载着多少惊世骇俗的功法？这些年来，师尊那平凡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深不可测惊人的修为？

他到底又背负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真涯子心神剧震之际，那慧深方丈的话语犹如惊雷般接连炸响，将他与明镜道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师徒情分彻底撕裂；却又字字如刀，将那明镜道人与隐秘关联层层剖开：那遁逃之黑衣人身法虽快，却逃不出慧深的法眼——其使出的玄紫神功与九雷真诀的合击之术，分明是玄极门不传之秘。

更令人心惊的是，八年前，慧鉴师弟曾亲耳听闻过这个声音——那位以过耳不忘闻名的慧鉴斩钉截铁地指认，那正是明镜道人的声线！不仅那声惊呼耳熟至极，就连身法，招式路数，也分明出自那明镜道人的成名功法！

这......真涯子喉头发紧:此话当真？慧深目光如炬：玄紫神功与九雷真诀合璧之技，我二人看得真切。更令人心惊的是...那慧深方丈喉头滚动:八年前玄极门之役，渡岳祖师率慧鉴驰援玄渊潭时，曾闻此声——慧鉴师弟的闻声辨人之能，你是知道的。

真相如淬毒的利刃刺入心口，真涯子踉跄后退。

慧深忽而合掌轻叹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施主何必为他人的因果而徒增业障？这话如晨钟暮鼓，令真涯子想起《金刚经》中如梦幻泡影的偈语。原来佛陀早警示过，强行干涉他人业力，恰似以瓢舀海，非但不能济世，反会搅动更深的业障？

真涯子闻言恍然彻悟——原来佛陀所言度人先度己，是要人明白众生根器各异，强求不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偈语亦在心头回荡，他终于懂得世间因果如同经纬交织的罗网，强行斩断只会引来更深的纠缠。这并非叫人冷眼旁观，而是如同天雨普降，终究难以滋润那无根之浮萍。

月华漫过经堂时，慧深忽然压低声音道：此事牵涉甚广，若遇尊师，万不可打草惊蛇。他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勾勒出九幽封印的裂痕，那魔坨的爪牙，怕是早已渗入正邪两道......

真涯子凝视着渐渐蒸发的水痕，仿佛看见暗潮汹涌的江湖。当慧深说起魔教以贪嗔痴三毒蛊惑人心的手段时，这位高僧数十年不波的面容竟浮现出深切的悲悯。夜风穿堂而过，带走了最后一丝水汽，却带不走两人心头沉甸甸的忧虑。

待分析完明镜道人与魔教勾连的蛛丝马迹，慧深方丈那如同月色般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若遇令师...还需谨言慎行。真涯子闻声看去，却见那慧深此刻眉间沟壑更深，单是明镜之事尚可周旋，只怕幕后那魔陀...

师兄且放心，在下明白。真涯子抚过剑穗上凝结的夜露，当年集正道之力都未能彻底铲除的魔教势力，如今在其师明镜的搅动下，难道已然死灰复燃？难道那九幽之下的封印，又现松动...话音未落，慧深已展开一幅血泪斑斑的画卷——魔教余孽竟将贪嗔痴三毒炼作邪功，那些丧尽天良的暴行，连转述者都忍不住攥裂了手中念珠……

江湖风云骤起，正邪之争愈演愈烈。刀光剑影间暗藏机锋，尔虞我诈中裹挟杀机。昔日暗流已成惊涛骇浪，各方势力明枪暗箭，野心如同那野火一般疯狂蔓延。魔教内斗不休，正派枕戈待旦，一场席卷武林的血雨腥风已然迫在眉睫。

而这场席卷武林的浩劫，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各方势力——有人深陷权谋泥潭难以自拔，有人为野心所驱使不择手段。正魔两道血海深仇层层累积，魔教内部亦是倾轧不断，一触即发的大战已如箭在弦…

促膝长谈间，日影已悄然西斜。真涯子与慧深方丈二人各怀心事，用过斋饭后便起身告辞：久未拜见水元师伯，此番需回山复命。慧深知他素来雷厉风行，此去必是为其师明镜与阴玉火莲之事。送别之际，忽见真涯子驻足凝望妙音阁，眉宇间柔情与愁绪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