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217章 蜜意

篝火将熄未熄，如同他挣扎着不愿承认的爱意。和那份刻意压抑的深情。放手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最深的爱？成全又何尝不是最痛彻的温柔……与其长情的告白，不如不忍看她因跟随自己而受苦，宁愿独自咽下这锥心之痛。

纵使余生都将为此刻的决定辗转反侧，也好过以爱之名铸就那禁锢她未来的枷锁。更不愿将此生最爱之女子深锁那道德的囚笼。青锋喉间涌起腥甜——情之一字自古最是难解，来时排山倒海，去时抽丝剥茧。那滴悬而未落的泪，恰似供案上那层层堆叠的烛泪，每一道蜿蜒的痕迹都似在诉说：这漫漫长夜，终究要独自捱过。

雨后初歇的庭院里，夜空流云裹着月色游移。破云而出的月光像位温柔的见证者。当银辉漫过云梦瓷白的脸庞，惊醒了恍惚的思绪，将她飘远的思绪轻轻拽回。抬眼处，书生眉间凝结的愁绪在月色中晕开，化作她眼底挥之不去的苦涩。云梦灼热的目光如先前青锋那般，此刻正紧紧缠绕着他的身影。

回眸时正撞进那书生眼底的星河，那里面翻涌的愁绪竟似比那月光更稠。他凝视着自己的眸光如此之灼热，仿佛要在他眉间刻下烙印。

烛花爆响的刹那，书生眼睫轻颤。云梦从他紧蹙的眉峰里读懂了未尽之言。公子可是爱我？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自己先红了耳尖。青锋听见胸腔里震耳欲聋的轰鸣——是战鼓？是鹿群？亦或是心底锁链崩断的铮鸣？

砚台里的墨汁映出他颤抖的倒影：寒门学子凭什么误佳人？难道执笔的手就捧不起未来？月光突然变得滚烫，照得所有借口无所遁形。此刻若再违心否认，怕是连这轮明月都要唾弃他的懦弱。

青锋胸腔里似有惊雷炸响。万千思绪化作奔腾的烈马，又似千万只迷途的幼鹿横冲直撞。你何德何能受她垂青？既遇良缘为何畏首畏尾？寒门学子就该自断情丝么？难道执笔的手捧不起真心，放下的笔担不起未来？月光洗去迷障，这般良辰，这般佳人，这般悸动，如何还能违心说不爱？

爱意如骤雨倾泻，将书生那些踌躇与顾虑冲刷殆尽。什么不忍连累、什么亵渎残忍，此刻皆化作云烟。纵使青锋与云梦仙子并非前世眷侣，真情既动，又岂是所谓的理性所能将之束缚？若有人能克制住情愫，不过未曾深爱罢了。真爱如燎原之火，愈扑愈烈。你看她眼波流转间，他早已溃不成军；他一个回眸，便让她丢盔弃甲。这般情潮汹涌，谁又能做得到全身而退？

只见那青锋木然的样子像一根木头一般，竟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爱……话未说完，那云梦闻言已然面红耳赤，眼波流转间仿若星辰陨落。只见那呆子无端地口吐这般深情告白，慌乱中的她竟急声追问道：你爱什么？

那青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毕生勇气，通红着脸郑重地道：我爱你......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彼此的眸光里盛着蜜糖般的欢喜，又掺着青梅似的羞涩。两人既欣喜若狂又羞涩难当，眼角眉梢却都漾着久违的欢欣。那交织的目光中，有说不尽的心酸与甜蜜，道不完的柔情与眷恋。云梦的指尖微微发颤，耳畔尽是彼此交织的呼吸与心跳。

此刻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也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云梦恍惚间不敢置信，颤声轻问：你说什么？她声音轻得像拂过湖面的柳梢——你、你再说一次？那书生不仅仅局限于傻乎乎的呆头呆脑模样，而最要命的竟然是这副死不要脸精神和直言不讳的勇气——只见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中盛满最纯粹的爱意：云梦，我爱你。纵使海枯石烂，此心不渝。

若有一日我忘记了怎样去爱你，那一定是我失忆昏迷，亦或必定是我魂魄已散；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得不忍心离你而去，那必是不愿再拖累于你……只见他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柔情，突然一把捧起她的双手，掌心的温度似乎已烙进彼此的血脉：云梦，纵使山河倾覆，日月无光，这颗心永远为你而跳动。

他字字铿锵：若你迷失归途，我愿化星指引；若命运弄人我们不得已而分离，请记住我一直都在深爱着你……漫漫长夜你若孤单，我定入梦相伴。这番发自肺腑的誓言让云梦泪眼朦胧，动容地肩头微颤……却不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后来的某天，青锋竟做出令人费解之举，唯有他自己明白，那绝非薄情负义之举......

月光为她的睫毛镀上银辉，他继续道：我会是引你归家的星辰，是护你安眠的夜风。即便...即便来日你我隔山海，也请记住——喉结滚动间，诺言字字泣血，青锋此生，唯云梦不可负。

她忽然踮起脚尖，将脸埋进他衣襟。远处传来更鼓声，却惊不散相拥的身影投在地上的剪影，那般缱绻，似乎两颗本应在一起的两个人，偏偏要分离近百年。此刻，两人仿佛连影子都生了根。

岁月如刀，当青锋两鬓染霜之时，终于彻悟：真爱一个人，无论因为什么，便不该让她落泪；无论你遭遇什么，更不该转身离她而去。因为你远去的背影，会让她心中的天空轰然崩塌。

年少时的懵懂与慌乱，那些未能读懂的情愫，那些不解风情的遗憾，终在时光里化作无尽的悔恨。人之一生，最大的遗憾，同时也是最痛彻心扉的领悟——莫过于在不懂爱的年纪，遇见了此生挚爱之人。

烛影摇曳间，云梦的呼吸变得急促，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时，青锋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人拥入怀中。当两颗炽热的心紧紧相贴的瞬间，发烧中的青锋触到云梦冰凉的肌肤，刺骨的寒意瞬间流窜全身……

令人惊异的是，在相拥的刹那，云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只觉一股暖流席卷而来。更不可思议的是，青锋那滚烫的体温竟渐渐平复，云梦的寒意也悄然消散。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彼此既是命中注定的情劫，更是上天赐予治愈对方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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