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180章 春泥

为了这段感情，他曾跋山涉水在所不惜，只为换来与她的重逢，哪怕穿越数百座城亦风雨无阻。后来的某日重逢后，曾连续半月间往返于车水马龙的喧嚣街道，奔波只为匆匆一眼，只为见她一面。他从未说过半个累字——心底只有欢喜。何曾道过半句辛苦？

距离于他不过是个虚词，可惜这番痴心，或许，她始终未能真正的领会。就像往昔相处时，从前的他紧张时偶有的轻咳，亦或是他每一个无意的轻咳后，都能被她敏感的神经解读出千万种意味。总能被她敏锐地识破为「说谎前的紧张」

传林有时甚至恍惚间觉得——这份执着，或许从一开始，就从来未被真正的理解过……

此刻他无暇追忆这些，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她，再也不放手。虽知这份执着辜负了另一个人，但他并非薄情寡义之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与其如同行尸走肉般辜负着两份真挚的情感，倒不如，背负起这骂名……总好过内心承受着双重的煎熬。

晨光与暮色轮转间，传林踏遍千山万水。当最后一缕夕阳染红天际时，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恍若梦游般来到青丘地界。连日寻觅未果的失落，让他的脚步都透着几分踉跄。或许是天意使然，又或是执念牵引——就在这似曾相识之地，两人不约而同地奔向对方。

与那抹熟悉的白衣翩然相拥的瞬间，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紧紧相拥，恍若隔世的悸动在胸腔震颤。命运弄人的感慨还未说出口，重逢的喜悦已化作眼角晶莹的泪光。彼此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言语，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客栈的烛火轻轻摇曳，离愁别绪在茶香中氤氲。映照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晨曦指尖微颤，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传林心头一紧。

爹爹如今坐镇总堂...她话音未落，传林便了然地点头。他凝望着晨曦微蹙的眉尖，万千言语终化作一声轻叹。他指尖轻抚过爱人发梢：无妨。短短二字里，藏着将白仁视若生父的敬重，更藏着终有一日的郑重承诺。

见晨曦眸中忧色未消，他忽然握住那双微凉的手：容我四载光阴，这话说得极轻，却是传林最郑重的承诺。无奈后来事与愿违……而此刻，这句话更像是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晨曦眼中激起层层涟漪。

烛花爆响的间隙，书生眼底燃着灼人的自负光芒。那是未经世事的少年特有的笃定。他心底无数次丈量过未来的四年光阴——足够踏平世俗偏见，纵然未建那不世之功。他暗自盘算着四年足够给予晨曦一个安稳的家……却不知命运早已在暗处埋下伏笔。晨曦将脸颊贴在他掌心，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住了隐隐的不安。他们谁都不曾想到，这个浸满蜜糖的约定，终将成为刺穿两颗真心的利刃。

此刻晨曦倚在他肩头，虽不解四载深意，却甘愿将未来系于此约。她不会知道，这个满怀憧憬的夜晚，竟是命运最后的仁慈。后来无数个晨昏里，她只道书生负约，却不知那人经历的撕心裂肺，远比她想象的痛楚更深……

多年后，独坐月下的晨曦更不会知道，那个失约的书生曾在无数个雨夜中嘶吼，她更不会明白，那些破碎的诺言如何深深扎进那传林的每一寸血肉。命运翻云覆雨的手，从来不分青红皂白……

晨光初绽时，这对璧人已漫步在漫山菊海间。金灿灿的花浪随风起伏，将晨曦的罗裙映得愈发娇艳。她忽然张开双臂轻盈旋转，青丝飞扬间笑靥生辉，眸中满满都是传林的倒影，漾着比朝露更清澈的柔情。传林望着她发间跃动的晨光，眉间那颗痣似都藏着蜜般的笑意。花香与少女幽香交织，恍惚看见星子坠入凡尘，连缀成珠玉般的笑颜。令传林恍若置身幻境。

相公…她忽然红着脸张开双臂，耳尖都沁出胭脂色。要抱抱～这声轻唤似蜜糖融进心底，传林心尖发烫，将心上人拦腰抱起连转三圈。怀中的晨曦既欢喜又慌张，她的惊呼混着银铃般的笑声，裙摆绽开层层金波：快放我下来呀！落地时却撅起樱唇：人家明明想要的是公主抱呢...传林笑而不语，只将那个真正的公主抱藏在心底——他本想待到洞房花烛夜，定要亲手抱着她跨过鸳鸯锦帐。这个未曾说出口的承诺，竟成了跨越千年的遗憾。

多年后某个星垂平野的夜，真涯子抚着心口惊醒。记忆如潮水漫过三生石，那年菊海中旋转的三圈，那声带着蜜糖味的娇嗔，都在魂梦里反复浮现。指尖仍能忆起当年她在自己怀里旋转时的温度。最难忘的依然是她嗔怪时微蹙的眉尖，与那句未曾兑现的公主抱。

唇齿缠绵后，传林忽然想起那个雪团似的小妹妹：菲菲近来可好？晨曦指尖绕着发梢，只见那眼波流转：那丫头总念叨你呢。说要请姐夫...赴宴...这话烫得书生心头一颤。记忆倏忽回到初见那日，狐族总堂的门槛边，扎着小辫儿的小丫头歪头打量他，脆生生喊了句哥哥。向来从容的秀才竟乱了方寸：你...你叫我什么？小姑娘困惑地眨着眼：那该叫你什么呢？

传林喉头微动，却发不出声来。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正悄悄期盼着那声姐夫，小菲菲虽年幼，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分明跳动着同样的渴望。她那灵动的眸光忽闪忽闪，仿佛在说：我也想这么唤你呀，就是怕旁人听见......

此刻晨曦直白道出这个称呼，令他心头流淌过一阵暖流。传林顿觉心头涌起蜜糖般的甜，感动的瞬间竟令他眼眶泛红——他暗自立誓：纵使往后余生，这小妹对自己有千般不解、万般嗔怒，他也只会当作是她在对姐夫撒娇，半分都不会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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