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176章 知音

晨曦与传林刚回到罗丝桥不久，中州便突然戒严。原来魔殿之主魔坨三日前破关而出，其修炼的邪术黄金竖瞳凶威滔天，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这魔头创立的魔殿短短两日便凶名远播，总堂泣血坡方圆五百里内三十余个正道门派惨遭血洗。

魔陀的魔影正快速南移，昨日已逼近中州重镇太平。般若寺与无极宫两大正道门派率领各派高手前往拦截。帝都闻讯大惊，连夜向各州镇连发三道紧急文书，下令今夜戌时起全境戒严。百姓们争分夺秒地囤积粮食饮水，生怕错过最后时机，街头巷尾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青丘谷的狐族结界不受人间纷扰影响，本可置身事外。但传林心系家人，执意要回太平镇。晨曦再三劝阻无果，见他执意要走，在他刚要牵马时突然拉住他的手：相公，来不及了！哪还来得及备马？话音未落，便拽着他腾空而起，两人化作流光转眼便已消失在天际。

相公二字入耳，传林心头猛地一颤。这个未经三媒六聘就随他浪迹天涯的女子，从未向他索取过名分地位。却甘愿为他跋山涉水、苦苦守候。为他尝尽相思苦，熬过无数不眠夜。夜不能寐，药石无灵。那些被流言中伤的日子，她独自咽下多少的委屈？此刻风声在耳边呼啸，往事如烟掠过。仿佛将过往心酸都尽数吹散在身后。

他眼眶发红的神情虽转瞬即逝，却逃不过晨曦的眼睛。她鼻尖发酸，在心底无声呐喊：传林，别怪我...那些伤人的流言蜚语，和那些令你吃醋发狂的那些事……从来都不是我的本意啊！......

狂风在耳畔嘶吼，玄极山巍峨的轮廓已近在咫尺。突然，西北天际翻涌起滔天血浪，如一头噬天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苍穹尽数吞没般。那翻滚的血潮中，三盏丈余高的猩红灯笼若隐若现，随着灯笼明灭的节奏，层层血浪竟如活物般律动，裹挟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不好！晨曦失声惊呼，身形猛然一顿。传林被她拽着疾驰，强劲的气流呛得他呼吸困难，脸颊肌肉不受控地颤抖，却仍强睁双眼：那...那是何物？他艰难挤出疑问。晨曦脸色骤变：黄金竖瞳！话音未落，霎时间，地狱般的轰鸣炸响——

血浪卷着枯枝败叶冲天而起，化作数十丈高的血色山岳。就在血峰即将吞噬晨曦的刹那，传林瞳孔紧缩，那单薄的身躯猛地一把将她护在怀中。轰——震耳欲聋的爆响中，传林喷出的鲜血如红梅绽放在晨曦素白衣上，染透了她飞扬的青丝。你疯了吗！晨曦带着哭腔嘶吼，背起摇摇欲坠的传林化作流光遁去。

身后天地间，法宝碰撞的铮鸣与道法对轰的余波交织成片，哭嚎咒骂声中夹杂着阴冷笑意。渐渐湮灭在呼啸的风声中。晨曦踉跄落地，颤抖着将传林平放在地。

泪水早已浸透衣襟：你个傻子……相公！……她慌乱地搂住气息微弱的爱人，见怀中人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竟忘了运转千年道行，只顾撕心裂肺地摇晃：相公！那些让你吃醋的事...都是故意气你的啊！

传林在剧烈晃动中呕出瘀血，突然头一歪陷入昏迷。晨曦冰凉的手指抚过他苍白的面颊，整个世界仿佛在眼前崩塌。相公！凄厉的哭喊惊起林间飞鸟。就在绝望即将吞噬心神时，传林喉结艰地难滚动，在混沌中挤出来气若游丝地呢喃：凤儿...快...逃......

晨曦的心猛然一沉，怀中这个为她拼上性命的男人。此刻竟在生死关头，正虚弱地躺在自己臂弯里，口中却呢喃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指尖微微发颤，眼中泛起血色。贝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那里挂着的是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晶莹的泪珠无声坠落。强忍心痛，她纤手翻飞如蝶，催动狐族秘法。九转还魂术的光华在指间流转，为传林续命疗伤。

灵力化作缕缕金芒没入传林体内。治疗间，男人在生死边缘断续呻吟：凤儿...快逃...破碎的呓语如利刃，将晨曦的心割得生疼。她咬紧下唇，灵力在经脉中奔涌。

这呢喃的每个字都似淬毒的箭矢，将晨曦千疮百孔的心射得鲜血淋漓。原来纵使黄泉路近，他也忘不了结发之妻...就在泪珠即将决堤时，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忽然变了调：晨...晨曦...躲…躲我...怀里...

这声呼唤如惊雷劈开阴霾，让她又哭又笑。生死之际，他终究还记挂着自己——混沌的状态下:一个要她逃命，一个要护她入怀，这份心意还需质疑吗？

这声呼唤让晨曦浑身一颤，泪眼中绽出星光。原来在他混沌的意识里，护着她竟成了本能。灵力骤然暴涨，终于将传林从鬼门关拉回——

晨曦即将虚脱之际，传林的睫毛挣扎了良久，终于睁开双眼，却在看见晨曦衣襟血迹时慌了神：你受伤了？随即一把猛然将她拥入怀中。晨曦耳尖泛红，轻轻摇头。他这才长舒口气，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见他苏醒的喜悦还未及绽放，晨曦忽觉肩头一热——传林正颤抖着擦拭她衣襟血迹，声音发颤：你没事吧？这般情急之下的关切做不得假，她双颊泛红轻声道：是相公的血呢。话音未落，传林指尖已拭去她颊边泪痕。抬眼处，正对上他盛满心疼的目光……

晨曦此刻心中涌动着甜蜜的暖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传林拼命赶回家守护妻儿，看似对自己区别对待，实则只是履行责任罢了。自己还不懂他吗？还有什么好吃醋的？一个连基本担当都丧失的男人，如何值得托付终身？虽然传林从未给过她什么，但这恰恰说明他不想对妻子有任何的亏欠。

或许…自己真的是错怪他了……

方才生死关头，传林口中呢喃唤着的自己，只要用心感受，任谁都能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远处突然爆发的术法轰鸣打破了旖旎。晨曦利落地背起还在推拒的书生：相公指路！传林挣扎道:使不得！话音刚落便被稳稳托住。传林刚指向太平镇东，两人已化作流光掠过长空。待尘埃落定，只见庭院里银杏纷飞，她的青丝与他的衣袂还纠缠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