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162章 千年

白仁神色凝重地继续道：那厌媚鬼王最擅蛊惑人心，更以幻象蛊惑有情之人诱其沉沦。他肯轻易将玉钥拱手相让，正是看穿了你对恩公的情意...话至此处，白菲菲已羞红了脸，却听父亲沉声道：待你们...行夫妻之礼时，那孽障便会趁机吸取你二人精气。

他……？！白菲菲怒不可遏，一掌击碎桌案。白仁摇头叹息：这孽障必是暗中下了追踪咒。无论你们身在何处，只要...身为父亲，若非万不得已，他怎愿与女儿说这等事？

说出这番话令他心如刀绞，最终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便黯然离去。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白菲菲泪眼婆娑地望向法阵中，床榻之上昏迷不醒之人。羞愤、悲痛、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翻涌，最终化作无声的泪雨浸透白衣。她暗自发誓：若他能醒来与姐姐团聚，她便真心祝福；若不能...万千思绪化作心碎泪滴，自那日起，从此她再未踏出微露阁半步。

就在白菲菲护送真涯子返回青丘谷途中，变故陡生。一股诡异吸力突然将真涯子卷入旋涡，四周混沌雾气翻涌，耳畔充斥着人间百态的嘈杂声响，天地仿佛都在急速旋转...

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混沌云雾骤然消散。真涯子被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浑身剧痛难忍。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竟变得透明！低头细看，更令他毛骨悚然——整个身躯都已化作虚无——此刻的他，竟只剩下一缕飘渺的魂魄！

莫非...莫非已入轮回幻境？他喃喃自语。远处忽然传来清脆的马铃声，车轮碾过薄雪发出咯吱声响由远及近。真涯子循声望去，眼前的浮沉山竟与人间景象别无二致。初春的薄雪正在消融，二月的晨光穿透云层，

晨曦如潮水般漫过天际，惊起满山飞鸟。微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拂过真涯子透明的身躯。他凝神注视着渐近的马车轮廓，身躯不由一震——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后方，执鞭的车夫竟与自己容貌无二！淡蓝绉纱车帘随风轻晃，皮革车顶的流苏铃铛叮咚作响。

当四轮马车徐缓地从身侧驶过时，真涯子将那书生的每一处细节都看得真切：从青衿衣角的纹路，到执缰的姿势；从眼角眉梢的神情，到鼻子嘴角的线条；从手的动作，到脚的姿态——真涯子此刻虽觉察已入幻境，却不知自己竟在浑然不觉间，已然置身于轮回幻境之内的千年之前了……

车轮碾过薄雪，留下一串清晰的痕迹，也碾碎了真涯子最后的怀疑。此刻车轮声与真涯子剧烈的心跳声诡异重叠……

真涯子凝视着那张书生气十足的面庞，稍显青涩的神情仿佛历经了无数江湖风雨一般。那淡淡的忧伤眼眸，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或许是对未来的斟酌？亦或是对那沉默的科场的忧虑？大致估算，这书生的年纪应在二十余岁。

真涯子心中好奇车中之人的模样，身形一闪，便靠近了车厢。正欲伸手打开车厢门时，却惊觉自己的手已穿过马车后车门，而随后跟进的，竟是自己的身躯。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魂魄此刻来去自如，莫说穿越这车厢，即便穿墙穿石，又有何难？

真涯子进入车厢，发现一位雍容华贵的少妇与一位长者端坐其中。这少妇看上去端庄文静，知书达理，其优雅的举止言谈和得体的仪容，无不彰显着她骨子里的贤淑。其眉目灵动，仿若会说话一般，笑颜如花，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似水的温柔。而她身旁的长者则笑声爽朗，一副洒脱的模样。二人闲聊着家常，真涯子忽闻吁的一声，马车已停在一处村野的农户门外，他也应声下车。

只见此农户家中出来迎接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她与车内长者热情地寒暄着，而此时那书生刚刚将马车停稳，正在拴住马缰绳，忽听那长者高呼传林~哎，来了……那传林闻声应答，随后在妇人的迎让下走进屋内。

几人进到屋中，在妇人的殷勤招待下，喝着茶水，真涯子于窗外见那几人聊着天，气氛逐渐热络起来。那传林并未与其他几人闲话家常，而是向那中年妇人询问道:小生可否四处参观一下？那中年妇人爽利地笑着道:公子请随意便是，不必拘谨。

真涯子目光随着那传林穿过客厅，闲步参观着各处陈设。隔壁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为这闲适的午后平添几分温馨。当他们步入另一间卧房时，扑面而来的喜庆气息令人恍若置身新婚洞房，唯独那张紧贴床榻的通体火炕显得格外突兀。

屋内虽处处透着温馨气息，却隐隐让人感到某种刻意营造的欢愉。

传林忽地被墙上画作所吸引——画中女子面容虽算不得绝色，却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可纵然如此姿色，琼鼻高挺唇红齿白，只可惜却被妆容所毁。虽嘴脸微扬，可眉宇间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明艳的笑容下暗藏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哀愁。真涯子注意到传林凝视良久，眉宇间竟也染上几分相似的怅惘，竟恰似与画中人共鸣。直到隔壁爆发出一阵哄笑，两人才如梦初醒般踱步离去。

他们徐步过去时，恰逢门外又走进一对男女。此二人正是隔壁厅中的画中少妇与其夫君。真涯子心中明了：此二人岂是什么宾客？分明就是此间屋主。只见那少妇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如蜻蜓点水般在传林身上流连。更耐人寻味的是，当两人视线偶然交汇时，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悸动。

在众人交谈之际，那少妇眼眸深邃如秋水，不时环顾四周。后进屋那男子与传林寒暄过后，众人继续闲谈，所谈皆是些家长里短，真涯子心下暗自思忖那斩因果的下落，对众人所言置若罔闻……待分别之时，真涯子清晰地看到少女凝视着传林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如涟漪般的惆怅与落寞。他不禁摇头苦笑：暗自叹息自己前世难道是个处处留情的混蛋？马车在颠簸中前行，疲惫不堪的真涯子蜷缩在后门角落里，沉沉睡去……

待他惊醒时，车厢早已空无一人。懊恼如潮水般涌来——为何偏在这轮回幻境初遇前世的自己时就放松警惕？如今与众人失散，倒像是命运对他疏忽大意的嘲弄。又或许在潜意识里，遇见传林让他放下了戒备，此刻却成了进退维谷的困局。夕阳将车辕影子拉得老长，真涯子望着窗外陌生的街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时空错位带来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