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152章 久别

天下大义与个人私心在此刻竟诡异地重合，在这双重驱使下，纵使前路九死一生，也再无退路。纵然不慎永世沉沦在那轮回幻境之内，终究难改其决心。

临行之际，御霄将那「至灵法阵」传于真涯子，又将新悟到的九雷真诀心得倾囊相授……

随后三位长辈反复叮嘱切莫沉溺于幻象，又宽慰其师尊明镜道人自有他们全力搜寻。以御霄之修为定当护其周全。真涯子郑重拜别众师叔后，踏着暮色走向后山，决定先往玄渊潭畔与故人道别，翌日再启程寻访那浮沉山……

山径蜿蜒，连日奔波令他思绪纷乱，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浮沉山究竟在何处？这个只在酒肆闲谈中或者不知名处听过那么一嘴的地名，此刻却让他绞尽脑汁。正苦思不得解之际，玄渊潭传来咚的一声落水声——是天行健掷出的空酒葫芦，将他从迷思中惊醒。

潭水溅起的清响惊散愁绪。抬眼望去，那个总在月下独酌的身影竟憔悴如斯。真涯子惊讶瞥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天行健竟满面愁容，眼中沉淀着化不开的忧郁。却在见到他的瞬间迸发出光亮。

潭边重逢，而对这位乾坤宫弟子而言，突然出现的玄极门师弟，犹如寒夜中的暖流，瞬间驱散了满心阴霾。

虽分属两派，这位乾坤宫首徒却待他格外亲厚，真涯子与他也分外投契。或许因他们都把情义二字刻进了骨血里，更因二人心意相通之处颇多，又或许只因那年论剑台上，对方是唯一读懂彼此剑意的人。此刻重聚，二人相视一笑，纵使满腹心事，也难掩心底泛起的涟漪。此刻二人竟将那所有未尽之言都融进了玄渊潭的粼粼波光之中……

天行健凝视着真涯子忧郁的双眸，那眼底若隐若现的困惑令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一别近两月，近来可好？这简单的问候落在真涯子耳中，令其心头一颤，这位异派师兄的牵挂与担忧，却似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他喉头微动，轻声道：四十七日未见，却恍如隔世......师兄别来无恙？

真涯子的回应里藏着说不尽的感慨。天行健闻言心头一痛，泛起阵阵苦涩。望着这位为情所困的别派师弟，总让他心生怜惜之感。两人相对而立，四目交汇间，已将这两个月来的挂念尽数倾诉。

天行健在短暂的凝视过后，千言万语在唇齿间辗转，终化作悠悠长叹：如今这天下局势，已是今非昔比......

随即详细道来分别后玄极门与正魔两道的剧变。比起那三位师叔轻描淡写的描述，这位素来沉稳的师兄所言则更为严峻，字字句句都透着山雨欲来的紧迫。——魔教余孽已然势大难制。真涯子从他凝重的神情中读出更深的危机，这才明白师叔们隐瞒实情，是怕他因急于求成而困于轮回幻境。此刻这魔教之祸，恐怕比言语所能形容的更为凶险。

天行健话音一顿:前些时日，水元真人虽相继重创佟枯祖，佘勒等辈......天行健继续道出惊心动魄的细节。那佟枯祖二度来犯之时，水元真人正逢功法大成紧要关头，突破之际被打断，若非道法精深恐已走火入魔。

还有那佘勒，真人追击之时，我分明看见他周身戾气翻涌，显然是被打断之后又逢噬心厉咒反噬所致。真涯子闻言心头剧震，这才明白师叔们为何轻描淡写，本是怕他忧思过重以至分心。

听闻正魔两道巨变，真涯子对佟枯祖等魔教余孽的恨意更深。当他谈及这两个月的见闻，特别是凤羽神剑依旧无法取得时，天行健眉头深锁，担忧神色愈发凝重。得知斩因果可能陷于轮回幻境，他竟失声惊呼：万万去不得！这一声疾呼，道尽了时局之危，更饱含对师弟的深切忧虑。

真涯子刚要追问其缘由，天行健已沉声开口：十年前，我偶然听师父提起轮回幻境。那地方看似无害，可他从师父云阳真人酒醉之时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传说中的轮回幻境看似平静无波澜，实则暗藏杀机——最致命的危险，恰恰是它毫无危险的表象。

究竟在何处？真涯子急问。天行健苦笑摇头，当年师父酒醒后，自己同样问起幻境详情。可观恩师满脸茫然的神色。显然不知具体方位，但随后师尊那讳莫如深的凝重的神色已说明一切：他确实深知此地其中凶险。

希望如风中残烛将熄，但真涯子却愈发坚定:毫无凶险就是最大的凶险？天行健肃然颔首：正是！那幻境乃轮回业力所化，会将人拖入前世今生的记忆旋涡。因其过于真实，恍若重历人生，虚实难辨的过往更如那附骨之疽，入内者往往深陷其中，令人永世沉沦此间。这便是那天行健听闻真涯子要涉险时，如此惊惶的缘故。

只听他又继续道:传说进入那轮回幻境者皆需魂魄离体。灵魂出窍虽非死亡，却远比死亡更可怕——稍有不慎便会形神俱灭。至于如何魂游太虚，天行健忧心忡忡地表示亦不知晓，只是极力再三劝阻真涯子莫要涉险。切莫拿性命作赌注！字字如重锤敲在真涯子心头。

眼见劝说无果，真涯子突然提起画中之人，天行健顿时语塞——他这才惊觉方才只顾担忧真涯子安危，竟忘了对方对画中人的情感。望着真涯子决然的神情，天行健不再阻拦，只是郑重叮嘱：切记眼前皆为虚幻，那一切的一切皆是幻象，万千情爱都是假象。切莫因一时不慎而永困其中。

他想起云阳曾说过那轮回幻境之传闻：人的魂魄会离体而入那轮回幻境，肉身则滞留在外界。若在幻境中被前世因果所困，无论外界肉身遭遇破坏还是自然腐朽，魂魄都将灰飞烟灭。这番话他说得字字千钧，眼中满是忧虑。真涯子深知这其中的凶险，实在令人不寒而栗——也就是无论外界肉身遭遇何种变故，都将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