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137章 媚魔

虎超闻此一言，不觉一怔，岂料刚刚遇到一位愿听自己倾吐苦水的知音，竟转瞬之间，何以称呼骤变？心下暗忖，莫不是嫌自己话多？他忙赔笑道：客官恕罪，小的光顾着唠叨，都忘了给您续茶。不知您还要用些什么...话音未落便被截断：先取酒来！

那...要些什么下酒菜？可有干锅鸭头？这...做不了干锅的。卤鸭头呢？也...也没有卤的。真涯子挑眉：那究竟有何物？虎超搓着手谄笑：除了鸭头没有，其他都备着...而且样样俱全...

真涯子暗叹这厮当真奇才，摆手道：切二斤牛肉，烫壶酒。好嘞！您稍候！不多时酒肉上桌，真涯子见这牛肉色泽纹理竟与人间无异，于是嚼着牛肉环顾四周陈设，恍惚间竟似回到了人间酒肆一般。正仰颈饮酒，忽闻砰砰三声砸门：虎超子！开门——

这般风沙漫天的天气，何人这般赶路？真涯子搁下酒碗，正疑惑间，只见那虎超小跑着应门：掌柜的回来啦！抬眼望去，但见个素衣妇人踏着风沙进门，浓妆艳抹下，眉眼间仍透出几分媚态。偏要端着清冷姿态，两种气质别扭地交织着，反倒显得刻意做作——活脱脱不会装扮的模样。这般矫揉造作，倒真应了假正经这个浑名。听虎超这般称呼，想必就是此人无疑了。

那妇人瞥见堂中独坐的男子，目光顿时黏了上来。真涯子被她直勾勾盯着。真涯子暗嗤：果然是个矫揉造作表面假清高的。自顾低头斟酒，谁知这妇人竟似瞧见了稀世珍宝般，只觉那道视线愈发灼热，竟连虎超扫地至脚边都浑然不觉。

虎超！添酒。真涯子晃着空壶喊道。来啦——虎超刚要应声，却被妇人厉声截断：要你多事？后厨活计干完了？见这憨货还愣着，她咬牙瞪眼：还不滚去看你娘！虎超这才摸着脑袋悻悻退下。妇人款款而来，纤手托着酒盏轻放案上：这位客官面生得很，不知从何处来？真涯子暗自嗤笑：这般搭讪未免拙劣。他眼皮都未抬，只略一拱手：初来乍到，叨扰了。

客官说哪里话，妇人眼波流转，贵客临门是小店的福分呢。那甜腻嗓音听得真涯子心头烦躁，暗忖这殷勤模样，怕不是见着男子就挪不动步的主。外头风沙漫天，他强压着拂袖而去的冲动，敷衍道：在下漂泊惯了，各地方言杂得很，方才怕是说串了词儿。

妇人以袖掩唇，竟然作少女娇羞态：公子真风趣，奴家先去备些酒菜。待那脚步声远去，真涯子冷笑：好个不知检点的，难怪虎超背后议论。

正思忖间，那妇人又折返而来。描金食盒里摆出四色小菜，还配着雕花酒壶。且慢！见她要摆酒菜，真涯子抬手制止，在下并未点这些。妇人笑吟吟道：这是本店规矩，每位客官都有的见面礼。虎超从门边探出头帮腔：确实如此。两人异口同声强调：无一例外！真涯子剑眉一挑冷笑道：若我偏不守这规矩呢？话音未落，

对面二人顿时僵住，瞪圆了眼睛，活似见了什么骇人怪物。妇人凑近虎超耳语几句，那虎超便匆匆上楼。真涯子抱臂暗想：若是虎超伺候，他倒能将就；偏是这妇人......今日定要给她些难堪。真涯子心中暗忖，这魔界行事果然诡谲难测。

人间虽有强买强卖之徒令人不齿，此地却反其道而行，竟有强送强赠之理，当真匪夷所思。

那掌柜妇人虽貌似生得端庄秀丽，而其言行……又念及此处乃魔域所在，真涯子不由暗自戒备。忽闻楼梯间传来噔噔噔脚步声响，二人同时抬头，只见虎超引着一位中年男子拾级而下。此人虽身形中等，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剑眉星目间神采奕奕，倒不似奸邪之辈。

那妇人见来人现身，眉宇间顿现如释重负之色，仿佛这几碟小菜与美酒若送不出去，便要酿成塌天大祸一般。中年男子与真涯子目光相接时，眼中精光乍现，随即拱手朗声道：老夫思瑞，见过公子。真涯子连忙还礼：前辈客气。

思瑞径自走到桌前，单刀直入道：冒昧打扰，可否容老夫同席一叙？

前辈请便——真涯子抬手示意。

待落座后，思瑞正色道：公子初来乍到，容老夫引见。这位是气魔虎超。又向妇人虚引一掌：此乃媚魔柳二娘。在下酒魔思瑞。真涯子一一见礼：在下真涯子。寒暄数语后，思瑞话锋一转：观公子气度不凡，只是拒绝店家赠菜美意恐有不妥。魔界自有不成文的规矩，还望公子见谅。

见对方言辞恳切，真涯子怒意渐消：愿闻其详。公子快人快语，老夫便直言了。思瑞压低声音，在魔界有个铁律，若酒肆未能赠出招牌菜肴，让客人空腹出门，这店铺便再难立足！立时就要关门歇业。

竟如此严重？真涯子愕然。

更甚者，思瑞神色渐凝，若客人拒不领情，愤然离去...思瑞故意顿住，意味深长地望向真涯子。见对方追问，才沉声道：非但店铺要关门，店主更要遭永世追杀，纵使逃到九霄云外也难幸免。

真涯子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思瑞幽幽叹道：此乃心魔老祖立下的规矩。听到心魔二字，真涯子心头剧震——那可是连当今魔君、魔王都忌惮三分的存在。这荒唐规矩竟是那心魔所立，暗忖此魔执念竟如此深重。

当真令人心惊，真涯子追问缘由时，见思瑞神色惶惑，四下张望似有难言之隐，竟似怕隔墙有耳。那妇人劝道：前辈但说无妨，否则小店...思瑞终于咬牙俯身，在真涯子耳畔低语。

原来当年心魔老祖渡劫失败，法力尽失流落魔界，饥肠辘辘之际，竟无一家酒肆愿施舍饭食。濒死之际幸得一家酒肆相救，赠予热汤粗饭。不料此事泄露，酒肆惨遭灭门。心魔恢复法力后，将昔日仇敌尽数诛杀，从此立下这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