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接过的手枯瘦如鸡爪,上面布满了常年浸淫药液留下的褐斑。
二长老张孟令捧着那青玉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着刚出生的婴孩。
他先是凑近深深嗅了一口,那股子混杂着泥土腥气与极寒药香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他那两撇花白的眉毛剧烈抖动了两下。
“错不了。”
老头子的声音都在发颤,平日里为了几两灵砂都要跟店铺掌柜磨半天嘴皮子的精明劲儿全没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根如铁线,叶似鬼面,还有这脉络里的金红血丝……这是吃了大补之物的极品啊!哪怕不用来炼丹,光是这上面的蛟血残余,都能把咱们后山那几亩半死不活的灵田给救回来!”
旁边几位长老的喉结齐齐滚动了一下。
这年头,穷字当头,能救命也能救穷的东西,就是最大的道理。
张孟令猛地抬起头,那双老眼死死盯着张玄远,像是要把这个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侄子看出一朵花来:“远小子,这丹方……也是真的?”
“真的假的,二伯您心里还没数吗?”张玄远没正形地靠在潭边的老柳树上,顺手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干硬的面饼啃了一口,嘎嘣脆,“这是在那死鬼筑基修士的贴身暗袋里翻出来的,若是假的,他也没必要藏得比命还紧。”
这话说得粗糙,却是个硬道理。
四伯张孟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震得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都荡起一圈灰:“好小子!这次你是给咱老张家续了一大口命!这功劳,若是放在三十年前,怎么也得给你摆三天流水席!”
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快下来。
那些原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灵石短缺、丹药断供、外敌窥伺,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一盘灵草给冲淡了不少。
几个平日里总是皱着眉头的长辈,此刻看着张玄远的眼神里,除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更多了一层对于强者的认可。
修真界很现实,拳头大、能搞钱,就是硬通货。
张玄远练气九层的修为摆在这,又有如此泼天的功劳,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家族庇护的晚辈,而是能给家族遮风挡雨的梁柱了。
一直沉默的族长张孟川忽然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并不大,却像是个信号,让热闹的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张孟川背着手,目光沉沉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张玄远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欣慰,有算计,也有一丝无奈。
“老二,东西收好,这事儿仅限今日在场之人知晓,谁若是漏了风声……”张孟川的声音冷得像这潭里的水,“按族规,废去修为,逐出家门。”
几个长老神色一凛,齐齐拱手称是。
“另外,”张孟川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块黑沉沉的牌子。
那牌子是铁木制的,边角已经被盘得油光发亮,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令”字,透着股肃杀气。
张玄远啃饼子的动作一僵。
这是家族长老令。
张家虽小,但这长老的位置也不是随便给的。
除了修为要过关,更得有实权。
如今家族一共也就四个长老,分管刑罚、传功、庶务和外联,一个个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家族干活的苦差事。
“远儿。”张孟川也没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仪式,直接把牌子递到了张玄远面前,“你既然到了练气九层,又有此番际遇,再当个闲散子弟就不合适了。”
“大伯,我这……”张玄远下意识想推。
开什么玩笑,当长老就得管事,管事就得操心。
他重生一世,最大的愿望就是苟着修仙,不想沾这一身因果。
“我知道你是个怕麻烦的性子。”张孟川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牌子塞进了他手里,那铁木冰凉的触感硌得张玄远手心生疼,“但张家现在是什么光景,你这一路走来也看在眼里。墙都要塌了,你这块好砖若是不顶上去,难道等着大家一起被埋?”
这话太重,重得张玄远没法接。
他看着手里那块黑牌子,又看了看周围几个叔伯。
四伯张孟龙那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这会儿却红着眼没吭声;二伯张孟令抱着灵草,眼神里全是希冀。
这哪里是权柄,分明是一口千斤重的大黑锅。
但他能扔吗?
扔了,这几个老弱病残怕是撑不过明年那些如狼似虎的宗门倾轧。
张玄远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面饼咽下去,有些噎得慌。
“行吧。”他将那块长老令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的嬉笑劲儿收敛得干干净净,“既然大伯信得过,那这锅……这担子,我挑了。”
“好!”张孟川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张玄远的肩膀,“从今日起,你便是家族五长老,家族的灵药种植、丹房调度,还有那半死不活的坊市铺子,都归你管。该杀该留,该买该卖,你一言而决,无需事事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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