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断簪在寒烟掌心里瑟瑟发抖,像块被雷火烧焦的骨头。
张玄远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寒烟冰凉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那半截断簪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收进贴身的储物袋里。
“活着就好。”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在嚼沙子,“活着,十九叔的买卖才不算亏本。”
这句“活着就好”,在三个月后的今天,站在宋国大梁城丹阳楼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前时,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张玄远心口。
门缝里漏出来的不是霉味,而是一股子陈旧的檀香混着草药发酵的气息。
那个叫郑师兄的老头终于把门彻底拉开了。
光线涌进去,照亮了他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和那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玄宗执事道袍。
看见寒烟的那一瞬间,郑师兄原本还有些惺忪的老眼猛地瞪圆了,浑浊的瞳仁里倒映着寒烟那身流云紫府法袍,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迹。
“寒……寒烟师叔?”
这一声“师叔”喊得极其别扭,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那两只手在道袍上局促地擦了擦,膝盖一软就要往下拜,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关傀儡。
寒烟眉头微蹙,一股柔和的灵力托住了他的膝盖。
“郑师兄这是做什么?”寒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当年在宗门,你还指点过我炼气期的剑法,咱们还是以道友相称吧。”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啊……”郑师兄连连摆手,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一股子令人心酸的恭敬,“达者为师,修真界只认拳头不认岁数。您如今是紫府老祖,老朽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筑基废物,这声师叔,您担得起。”
他执意要把那个躬鞠到底。
张玄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总爱在演武场上训斥新弟子的郑执事,如今已经被岁月和无望的大道给腌入味了。
修仙这条路,有人一步登天,就有人烂在泥里,这中间隔着的不是辈分,是那道要把人逼疯的天堑。
“进去说吧。”张玄远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扶了一把郑师兄的手肘,指尖触碰到的尽是枯瘦的骨头,“我们也确实是有急事相求。”
进了丹阳楼,里面的陈设倒是比外面看着光鲜些,只是那股冷清劲儿怎么也散不掉。
柜台上落着薄灰,角落里的几盆灵植也有些蔫头耷脑。
郑师兄把他们引到二楼的雅间,忙前忙后地又是擦桌子又是沏茶。
那茶也不是什么灵茶,就是市面上那种加了点灵碎沫子的凡茶,热气腾腾的,闻着倒是有股子人间烟火气。
“让师叔见笑了。”郑师兄搓着手,站在桌边没敢坐,“这丹阳楼如今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上面那位掌柜孔星河,是个炼丹痴子,也不懂经营,这铺子也就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寒烟抿了一口茶,没嫌弃那粗劣的口感,只是眼神温和地看着他:“郑师兄,咱们也不绕弯子。这次来,是为了求一件防御法器。”
“防御法器?”郑师兄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师叔若是想要三阶极品,老朽还能去库房翻翻陈年旧账,但这丹阳楼如今最好的也不过是……”
“我要四阶的。”张玄远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像两把要把人烧穿的火炬,“能扛得住紫府中期全力一击的那种。”
郑师兄的手一抖,茶壶盖子“当啷”一声磕在壶沿上。
他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张玄远,嘴唇哆嗦了两下:“张客卿,您这不是难为老朽吗?四阶法器,那是镇宗之宝级别的物件,这小小的丹阳楼怎么可能有……”
“有。”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突兀地从楼梯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像鸡窝、道袍上沾满了五颜六色药渍的中年男人正扶着楼梯扶手,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死死盯着寒烟身上的紫府灵光,像是饿狼看见了肉。
这就是孔星河,丹阳楼的掌柜。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带起一股浓重的硫磺味。
“有一颗乾阳宝珠!”孔星河也不行礼,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贴满了符箓的玉盒,“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这是三百年前丹阳真人坐化前留下的,四阶下品,但若是激发出里面的纯阳之气,哪怕是紫府后期的雷法也能硬扛三息!”
张玄远的眼神瞬间凝固在那只玉盒上。
十九叔被雷法轰碎心脉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真有?”寒烟也有动容,身子微微前倾。
孔星河嘿嘿一笑,指甲缝里还嵌着黑乎乎的药渣,他伸手揭开玉盒上的一角符箓。
嗡——
一股温热的气浪瞬间席卷了整个雅间,连那劣质茶水腾起的热气都被冲散了。
玉盒里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色珠子,表面流转着仿佛活物般的金色纹路,光是那散溢出来的灵压,就让在场的几人呼吸一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