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袋口用一根暗红色的兽筋扎着,虽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光是看着那陈旧的布料,张玄远的眉心就突突直跳。
这种袋子,叫做“敛阴袋”,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通常只有在宗门处理“必须消失”的尸体时才会用到。
寒烟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显然,相比起那个烫手的赵长缨尸身,这玩意儿给她的恐惧更直观——因为这袋子上,还残存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是陈年的,而是新鲜的。
“别看了。”张玄远突然伸手,一把按住袋口,将那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强行压了回去,“有些东西,看一眼都要折寿。既然已经埋了,就当它不存在。”
寒烟猛地抬头,盯着张玄远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好半晌,紧绷的肩膀才垮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你说得对。好奇心害死猫,更能害死散修。”
洞府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那袋子的事。
张玄远也没久留,收好寒烟给的几张符箓,便匆匆告辞。
只是走出洞府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扇紧闭的石门,眼神晦暗不明。
寒烟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死在“想太多”上。
这敛阴袋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翻篇。
此时此刻,青玄宗,冷月峰。
这座山峰终年积雪,罡风凛冽,寻常练气弟子连靠近都不敢。
山巅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冰宫仿佛与世隔绝,只有几只寒鸦偶尔凄厉地叫上几声。
胡伯玉跪在冰宫前的白玉阶上,膝盖已经被冻得麻木,但他浑然不觉。
他身上那件原本体面的绸缎长袍此刻破破烂烂,那是逃亡路上被荆棘挂破的,脸上更是血迹斑斑,整个人就像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恶鬼。
“佩瑜……我是爹啊!你二叔死了……家里被人踏平了!你要给咱们胡家做主啊!”
他的声音嘶哑干裂,混着血沫子,在这空旷的山巅回荡,听着格外渗人。
良久,冰宫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雪更大了些,卷着雪沫子往他领口里灌。
胡伯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他绝望得想要一头撞死在这台阶上时,那扇沉重的冰玉大门终于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月白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走出。
她极美,眉眼如画,肤色胜雪,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爹,此地是清修之地,何故喧哗?”
声音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更不带一丝“人味”。
胡伯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芒,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几步:“佩瑜!你出关了?太好了!你二叔……二叔被人害死了!那个张玄远,还有那个贱婢寒烟,他们联手设局……”
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把红柳坡的惨状一一倒出,指望着这个已经是宗门真传弟子的女儿能雷霆震怒,下山将那两个仇人挫骨扬灰。
然而,那女子只是静静地听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直到胡伯玉哭诉完,她才淡淡地开口:“二叔技不如人,身死道消,也是定数。”
胡伯玉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鸭,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得可怕的女儿。
“定……定数?”他颤抖着嘴唇,“那可是你亲二叔!是你小时候最疼你的二叔!他被人像杀猪一样宰了,你居然说是定数?”
女子的因果缠身,乃是大忌。
世俗恩怨,不过是过眼云烟。
胡家这些年借着我的名头,在外也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如今遭了报应,也是天道循环。”
胡伯玉呆滞地跪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比这冷月峰罡风还要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他的女儿。
他的佩瑜,虽然骄纵,虽然任性,但绝不会如此冷血无情!
“你……你不管?”胡伯玉的声音在发抖。
“我会让人送些灵石回去,安抚族人。”女子转身,似乎不愿再多看这一身狼狈的老人一眼,“至于报仇,等我结丹之后再说吧。这段时间,爹就安分些,莫要再惹是生非,坏了我的道心。”
说完,那两扇冰冷的大门在胡伯玉面前轰然关闭,将父女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胡伯玉呆呆地跪在雪地里,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在疯狂搅动。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小时候佩瑜最爱吃桂花糕,每次受了委屈都要扑到他怀里哭半天。
刚才自己满身是血,她竟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甚至连扶都不扶一下,眼神里那股子看蝼蚁一般的冷漠……那根本不是看父亲的眼神!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海。
夺舍。
修真界最阴毒、最禁忌的秘术。
胡伯玉浑身猛地打了个摆子,牙齿咯咯作响。
他想起半年前女儿闭关冲击筑基后期时曾走火入魔,后来虽然救回来了,但这半年性情大变,不仅疏远亲族,连以前最爱的小玩意儿都扔了个干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