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水呜咽,桑林肃杀。乡勇操练的号子声日复一日,在桑林与桃园之间回荡,如同铁锤反复锻打着初生的刀胚。刘备居中调度,目光沉静地望着这支初具雏形的力量。他知道,这点微薄家底,在即将到来的黄巾狂潮前,如同风中残烛。出征在即,需要一场祭祀,一次凝聚灵魂的仪式,一次向天地宣告的誓师!
吉日择定,地点却不在桑林,亦非桃园,而是刘备力排众议,选在了涿水之畔——那浩浩荡荡、奔流入海的母亲河旁。河水汤汤,不舍昼夜,如同流淌的岁月,也如同这乱世黎民流不尽的泪水。
祭坛依河而立,黄土新筑。乌牛、白马、豕(猪)三牲之首供奉其上,血食犹温。粗陶大碗盛满烈酒,酒气混着河风的腥咸与牲醴的血气,蒸腾出一种苍茫而肃杀的意味。数百乡勇肃立河滩,鸦雀无声,唯有涿水奔流的哗哗声,如同大地沉重的心跳。
刘备立于祭坛之前,麻衣如雪,长发束起。他手持一柄新磨的环首刀——虽非神兵,却也寒光闪闪。关羽按剑立于左,冷艳锯在鞘中沉寂,唯有刀锷处那点难以察觉的青晕,昭示着不凡。张飞立于右,腰后插着他那柄打磨得锃亮的杀猪刀,豹眼圆睁,虬髯戟张,如同随时欲扑出的凶兽。刘德然则抱臂立于祭坛侧后方,嘴角挂着一丝惯常的戏谑,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奔流的河水与阴沉的天空。
“皇天后土,实鉴此心!”刘备的声音穿透河风,清越而凝重,回荡在空旷的河滩上,“黄巾肆虐,妖言惑众,以‘苍天已死’乱我民心!然天道昭昭,正气长存!今刘备,率涿郡忠勇之士,誓师于此!上报国家,扫除妖氛!下安黎庶,解民倒悬!愿天地垂怜,赐我锋芒,荡平不臣!”
他举起环首刀,刀锋在阴沉的天光下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
“杀贼!护家!”
“荡平不臣!”
数百乡勇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声浪撞击着河岸,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与奔流的涿水声混响,撼人心魄!
就在这吼声达到顶点,群情激奋的刹那——
异变陡生!
奔流不息的涿水下游,靠近入海口的方向,毫无征兆地,猛地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那声音并非雷霆,却比雷霆更加厚重、更加恐怖,仿佛大地深处有洪荒巨兽在苏醒,在咆哮!
“轰隆隆——!!!”
紧接着,整条涿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足以倾覆天地的巨手狠狠攥住、提起、再猛地砸落!原本平缓流淌的河面,瞬间化作沸腾的怒海!滔天巨浪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那浪头之高,竟似要连接阴沉的天幕!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断木、甚至不知名的巨大水族尸体,如同山岳崩塌般,朝着上游涿郡的方向,排山倒海般倒灌而来!
“天呐!!”
“水!大水!”
“河神发怒了!”
河滩上的乡勇瞬间陷入极致的恐慌!刚刚凝聚的士气被这灭世般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有人失声尖叫,有人抱头鼠窜,阵型大乱!
“稳住!!”关羽的怒吼如同金铁交鸣,试图压住混乱,丹凤眼中满是震惊!
“娘的!什么鬼东西!”张飞咆哮着拔出杀猪刀,铜铃大眼死死盯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水墙,浑身肌肉绷紧如铁!
刘备脸色剧变!他死死盯着那倒卷的、如同连接天地的水墙!这不是寻常的洪水!那浑浊的、带着浓烈腥臭和毁灭气息的巨浪之中,赫然翻滚着一道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那黑影蜿蜒扭曲,如同传说中的洪荒巨蟒,每一次翻腾都掀起更高的巨浪!一股阴冷、暴虐、带着无尽怨恨与毁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冰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河滩!天空更加阴沉,仿佛被浓墨浸透,阳光彻底消失,如同提前进入了永夜!
“玄蛇……是玄蛇!”刘德然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戏谑,只剩下极致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他猛地看向张飞,又看向那浪涛中翻滚的恐怖黑影,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之前的“玄蛇”之喻,竟在此刻以如此恐怖的方式应验于天地之间!
滔天巨浪裹挟着灭世之威,瞬息即至!浑浊腥臭的河水如同无数条疯狂抽打的巨鞭,狠狠砸向河岸!首当其冲的祭坛瞬间被冲垮!三牲之首卷入浊流!粗陶酒碗碎裂成齑粉!
“结阵!避水!”刘备嘶声怒吼,声音被浪涛声淹没!乡勇们哭喊着四散奔逃,阵型彻底崩溃!冰冷的、带着刺骨阴寒的河水劈头盖脸砸下!
混乱中,张飞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身上!他巨大的身躯竟被冲得离地飞起,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冰冷的、带着浓烈腥臭的河水灌入口鼻,窒息感瞬间袭来!他下意识地挥舞着杀猪刀,却如同砍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吼——!!!”
就在张飞即将被浊流彻底吞没的刹那,一声更加暴虐、更加凶戾的咆哮,如同九幽魔神的怒吼,猛地从倒卷的浪涛核心处炸开!盖过了洪水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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