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泽千里的风雪,在龙骧铁骑南归的蹄声中渐渐远去。襄平城头的血火硝烟,化作了新筑城垣下的夯土;国内城高句丽王宫的狼藉,被汉家官吏案牍劳形的灯火取代;朝鲜城外清川江的浊浪,映照着重新升起的汉旗猎猎。北疆的烽火,在雷霆扫穴般的征伐后,暂时敛入了冰封的大地。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刚刚易帜的国内城。象征着高句丽王权的“三足鸟”图腾早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玄色“汉”字大旗和象征郡守威仪的幡幢。府衙大堂内,炭火驱散着深山的寒意。公孙瓒一身银鳞细甲,外罩玄色锦袍,端坐主位。他狭长的眼眸扫过堂下肃立的将领与刚刚任命的属官,目光如冰,带着白山黑水般的冷冽。
“沃沮、濊貊、百济三部…”公孙瓒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敲在每个人心头,“襄平之败,高句丽倾覆,彼等必如惊弓之鸟,或存观望,或怀异心。然此非怀柔之时!”他手指重重敲在案上巨大的辽东及东夷舆图,“传本守令:各寨增烽燧,斥候倍出!凡三部之民,越界樵采渔猎者,驱!聚众游弋边境者,警!敢有携兵械、窥我城防者——杀无赦!使其知我汉家刀锋之利,方有日后绥靖之基!”
“诺!”堂下将领轰然应命,杀气盈野。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已如同最锋利的獠牙,牢牢钉在了这新定的玄菟郡治。白山莽莽,黑水滔滔,皆在这位“白马将军”冰冷的鹰视之下。
风雪稍歇,铅灰色的天空下,一支沉默的玄甲铁流正滚滚西行。张飞策马行于队列之前,玄蛇吞日矛斜挂马鞍,虬髯上凝结着冰霜。他望着前方柳城熟悉的轮廓在风雪中显现,豹眼中少了征伐的狂野,多了几分戍边宿将的沉凝。
“大哥…辽东事了,这辽西的门户,还得俺老张来扛!”他低声嘟囔一句,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一声,加速奔向那座扼守走廊咽喉的重镇。身后,五千玄蛇重骑如同归巢的猛兽,带着一身辽东血战的煞气,沉默地涌入柳城高大的城门。城头,代表辽西太守的“张”字玄蛇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宣告着这片土地不容侵犯的铁律。
蓟城州牧府中暖阁内炭火正红,驱散了深冬的酷寒。巨大的辽东新舆图铺展在中央,山川城邑、河流关隘皆以朱墨重新标注,焕然一新。刘备玄氅轻裘,立于图前。幽州别驾华歆、治中邴原侍立左右,主簿简雍执笔记录,督军刘德然则懒散地斜倚在柱旁,手指却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比划着行军路线,眼神锐利。
“辽东血战,玄菟、乐浪重光,高句丽王庭倾覆。”刘备的声音沉稳,带着开拓疆土的豪迈与梳理山河的冷静,“然疆域新定,名实未符,政令不畅,非长治久安之道。今日,当厘清疆理,重定名分,使吏民知所依归!”
他的手指首先点在舆图上原玄菟郡的位置:“玄菟之名,自武帝设郡以来,数百年矣。然其治所屡迁,辖地飘摇,徒存虚名,难辖实土。今高句丽故地尽复,其核心,实乃我汉武旧疆之玄菟!”他手指重重落在群山环抱的国内城上,“故,吾意:废原玄菟郡名号!其地,划入辽东郡。高句丽土地,复设玄菟郡!郡治国内城!统辖原玄菟全境及高句丽所据汉家旧土!使名实相副,政令归一!”
华歆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主公英明!废虚名,复实土,正本清源!国内城位处群山之枢,控扼东夷诸部,设郡治于此,进可震慑三韩百济,退可固守辽东腹地,实乃上上之选!”
邴原亦点头:“正名定分,吏民方有归属。新玄菟郡,当速选干吏,编户齐民,宣示王化。”
刘备手指西移,落在辽东郡最西北角的无虑城“无虑城,背倚医巫闾天险,俯瞰辽泽沃野,乃辽东锁钥,亦为辽西屏障!”刘备目光转向柱边看似懒散的刘德然,“德然,汝督军务,精通地理。以此城划归辽西郡,由翼德扼守,可使辽西防御纵深倍增,东西呼应更为紧密!汝以为如何?”
刘德然闻言,站直身体,眼中懒散尽去,爆发出慑人的精光。他快步走到图前,手指沿着医巫闾山势与辽泽水网快速滑动,语速快而清晰:“大哥明见!无虑城卡在医巫闾山口,控扼辽东通往辽西之咽喉!若在辽东,如臂指之末梢;若归辽西,则成柳城之坚实前哨!翼德哥坐镇柳城,控此锁钥,则辽西走廊固若金汤!东可援辽东,西可屏幽冀!妙!此乃画龙点睛之笔!”他一番剖析,鞭辟入里,将军事地理价值说得透彻无比,显露出与其浪荡外表截然不同的惊人才干。
“好!”刘备眼中露出赞许,“既如此,即刻行文:废旧玄菟郡名,其地划入辽东郡,高句丽土地,新设玄菟郡,郡治国内城,首任太守公孙瓒!割辽东郡无虑城,划归辽西郡辖制!乐浪郡光复,建制如旧,官吏选派,由伯珪与子龙协同举荐,报蓟城定夺!”
“诺!”简雍奋笔疾书,将这一系列决定幽州东北疆域未来百年格局的重大政令,清晰记录在案。华歆、邴原亦开始低声商议具体实施细节,府内充满了开拓与建设的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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