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55章 先锋溃濡水对峙

辽西郡，丘力居的王庭大帐。

炭火熊熊，烤着整只肥羊，油脂滴落火堆，发出滋滋声响，浓郁的肉香弥漫。丘力居踞坐于虎皮褥上，撕扯着一条羊腿，油光满面。他年约五旬，身躯雄壮如熊，脸庞被草原风霜刻出深壑，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却因酒意和得意而略显浑浊。下首坐着辽东属国大人苏仆延，此人相对精瘦些，眼神闪烁，小口啜饮着马奶酒。

“哈哈哈！”丘力居将啃光的骨头随手扔给脚边的獒犬，抹了一把络腮胡上的油渍，放声大笑，“苏仆延兄弟！看到了吗？汉人就是这般！给点甜头，再亮亮爪子，他们就软了！那刘备小儿，收了张纯的人头，还不是乖乖让使者回来？什么幽州牧？呸！在咱辽西十万控弦儿郎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苏仆延放下酒碗，脸上挤出笑容：“大人神威，汉人自然畏惧。不过…那刘备毕竟扫平了休屠，又灭了难楼、乌延，其麾下玄蛇骑、常山义从，不可小觑啊…”

“小觑？”丘力居豹眼一瞪，凶光毕露，“难楼、乌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两条只会乱咬的疯狗！我丘力居的狼骑，才是草原真正的霸主！刘备那点人，在并州或许能逞凶，到了咱辽西这地界，风大雪大，冻也冻死他们！”他灌了一大口烈酒，眼中燃烧着贪婪与野心的火焰，“他既然‘思量’着怎么‘相安无事’，那咱们就帮他下下决心！派图勒台带五千先锋，去蓟城下转转！让那姓刘的好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乌桓铁骑！顺便…”他舔了舔嘴唇，“把渔阳、右北平那些刚被汉军‘光复’的地方，再‘收割’一遍！告诉那些墙头草的汉官，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大人高明！”帐内几个乌桓头人轰然叫好，眼中闪烁着劫掠的兴奋。

苏仆延张了张嘴，看着丘力居志得意满、不容置疑的神情，最终把劝谏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应道：“遵大人令。”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支五千余骑的乌桓先锋，如同灰色的狼群，在覆雪的旷野上呼啸奔驰。当先一将，正是丘力居麾下悍将图勒台，他身形剽悍，脸上横亘一道狰狞刀疤，眼神凶残。他们刚刚洗劫了两个刚被汉军“收复”、防御空虚的村落，马背上挂着抢来的包裹，队伍中夹杂着哭喊的妇孺。

“头人！前面有汉军旗帜！人数不多！”一名游骑从前方雪坡上疾驰而回，兴奋地喊道。

图勒台勒住马，眯起刀疤眼望去。只见前方一道低矮的山梁上，一支不过千余人的汉军骑兵静静肃立。骑士皆着深灰近黑的皮甲，背负硬弓，腰悬长刀，马上挂着特制的长柄斩马刀。当先一骑，是个异常年轻的将领，玄灰轻甲，按刀而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浸透了边塞风霜与血火的冰冷。一面纯黑的三角小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旗面上，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黑暗！

“黑锋旗？没听过！”图勒台狞笑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千把人？也敢挡爷爷的路？儿郎们！冲上去！碾碎他们！抢光他们的马和甲！”他根本没把这支人数稀少的汉军放在眼里，长刀一挥，五千乌桓狼骑爆发出嗜血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卷起漫天雪尘，朝着山梁狂涌而去！马蹄声如同闷雷滚动，大地震颤！

山梁之上，张方按着刀柄的手纹丝不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汹涌而来的乌桓洪流，计算着距离。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乌桓人狰狞的面孔、雪亮的弯刀已清晰可见！

“黑锋！”张方清冷的声音穿透寒风！

“在！”身后千骑同声低吼，如同岩石摩擦！

“锋矢阵！随我——冲！”张方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阴沉的雪天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寒芒！他一夹马腹，坐下神骏的黑马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下山梁！身后千骑紧随，瞬间形成一个锐利无比的黑色三角锋矢，速度在俯冲中急剧提升，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狠狠撞向那看似不可阻挡的灰色洪流！

图勒台看着那支人数稀少的汉军竟敢主动冲阵，脸上露出残忍的讥笑：“找死！”

然而，当两支骑兵即将碰撞的瞬间，图勒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那支黑色锋矢的速度和冲击力，远超他的想象！尤其是当先那员年轻汉将，人马合一，刀光如匹练！更可怕的是，那黑色骑兵在高速冲锋中竟能保持惊人的整齐阵列，如同一个整体！

轰——！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猛然炸响！黑色锋矢的尖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牛油！张方的环首刀精准地荡开图勒台仓促劈来的弯刀，刀锋顺势一拖，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图勒台身边数名剽悍的亲卫，瞬间被紧随张方的黑锋骑斩马刀劈落马下！黑色的锋矢没有丝毫迟滞，以张方为箭头，硬生生在五千乌桓骑兵的密集阵型中，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巨大豁口！

“变阵！绞杀！”张方冰冷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响起！

随着他的命令，凿穿敌阵的黑色锋矢瞬间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向两侧迅猛扩展！千名黑锋骑化整为零，三人一组，五骑一队，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在混乱的乌桓大队中高速穿插、切割！锋利的斩马刀借着马势，轻易劈开皮甲，斩断肢体！强弓近距离抛射，将试图结阵的乌桓勇士成片射倒！乌桓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和散乱冲锋，在这支训练有素、配合无间、装备精良的尖刀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和脆弱！

“魔鬼！他们是魔鬼！”目睹同伴如同麦子般被割倒，看着那面惨白闪电撕裂黑旗在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乌桓人的勇气迅速崩溃！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主将图勒台被张方一刀削飞半个头盔，满脸是血地狼狈逃窜时，恐慌彻底爆发！“逃啊！”哭喊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嚎叫，五千先锋大军如同雪崩般溃散，丢下满地尸体和哭嚎的妇孺，向着来路亡命奔逃！

张方勒住马，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污，看着漫山遍野溃逃的敌骑，眼神依旧冰冷如铁。他举起滴血的环首刀：“传令！衔尾追杀二十里！取其首级！所获战马、辎重，尽数带回！”

“诺！”黑锋骑爆发出震天怒吼，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席卷着溃散的乌桓败兵而去！

“报——！渔阳郡捷报！张方都尉率黑锋骑于渔阳北境，大破乌桓先锋图勒台部五千骑！阵斩千余，俘获数百！溃敌丢弃辎重妇孺无数！图勒台负伤遁逃！”传令兵的声音带着狂喜，响彻大堂。

“好！”刘备猛地一拍案几，眼中精光爆射！“张方初战，扬我军威！传令嘉奖！”

“报——！右北平郡捷报！魏攸太守、刘恢太守率郡兵及义从，趁乌延部覆灭、乌桓主力未及填补之机，已光复郡治土垠！正在清剿残敌，安抚流民！”

“报——！渔阳太守府残存吏员及义军首领报：已趁势夺回渔阳郡治渔阳城！驱逐零星乌桓游骑！”

接二连三的捷报如同滚雷，在蓟城上空炸响！压抑已久的民心士气如同火山般喷发！街巷间奔走相告，欢呼声此起彼伏！渔阳、右北平的光复，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碎了乌桓不可战胜的神话，也砸断了丘力居伸向幽州腹地的利爪！

“丘力居老狗！坐不住了吧！”公孙瓒环眼放光，声如洪钟，“渔阳、右北平一丢，他的爪子就被剁了！看他还怎么嚣张！”

刘备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朱笔重重落下，在渔阳、右北平的位置画上醒目的红色标记。他的目光越过燕山，投向更东方的辽西郡，投向那条蜿蜒流淌的濡水。

“报——！紧急军情！”一名风尘仆仆、甲胄带伤的斥候冲入大堂，声音急促，“丘力居震怒！已尽起辽西本部精锐三万骑！并裹挟辽东苏仆延部两万余骑！合兵五万有余！号称十万！正沿玄水急速西进！前锋已到长城！其兵锋…直指令支！意图渡过濡水，直扑我蓟城！”

五万铁骑！如同黑色的风暴，裹挟着丘力居被激怒的狂暴与苏仆延的摇摆不定，碾过辽西大地，向着濡水汹涌扑来！目标，正是扼守濡水西岸、拱卫蓟城东南门户的令支城！

堂内气氛瞬间再次绷紧！五万对两万（刘备本部一万一千，加上公孙瓒残部及新收拢的郡兵、义从），兵力悬殊！且敌军挟怒而来，气势汹汹！

“令支…”刘备的手指划过舆图，落在濡水东岸那个关键的点上。濡水，这条幽州东部的天然屏障，此刻成了决定命运的生命线。若让丘力居大军渡过濡水，兵临令支城下，则蓟城东南门户洞开，幽州危矣！

“全军拔营！”刘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标——濡水西岸，令支城！绝不能让丘力居一兵一卒，踏过濡水！”

“诺！”众将齐声怒吼！

旌旗猎猎，铁流再动！玄蛇骑的黑色重甲反射着冬日微光，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常山义从的白色战袍在寒风中翻卷，如同奔涌的雪浪；黑锋骑沉默如铁，紧随着中军那面猩红的“刘”字大纛。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作为先锋，马蹄踏碎冰凌，卷起一路烟尘。魏攸、刘恢亦率刚刚光复郡城的郡兵、义从，怀着刻骨的仇恨与保卫家园的决绝，汇入东进的洪流！

寒风凛冽，吹动着将士们冻得通红的脸颊，却吹不冷胸中沸腾的战意。身后，是刚刚恢复一丝生机的渔阳、右北平；前方，是汹涌而来的五万胡骑和冰冷的濡水天堑！

数日后，濡水西岸，令支城下。

濡水河面，部分河段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但更多的地方，深青色的河水裹挟着冰凌，在寒风中呜咽奔流，如同一道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伤口。西岸，令支城那并不算高大的城墙在寒风中矗立，城上“汉”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下，黑压压的幽州大军已依河岸扎下连绵营寨。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如铁。刘备、公孙瓒、张飞、赵云、张方、刘德然、简雍、魏攸、刘恢等人齐聚。巨大的沙盘上，清晰地标注着敌我态势。

“丘力居、苏仆延联军，前锋已抵濡水东岸！”刘德然指着沙盘对面密密麻麻代表敌军的红色小旗，“其主力五万余骑，正源源不断汇聚于东岸开阔地带，距我西岸防线，仅一水之隔！敌军斥候游骑，已开始试探冰面厚度，并向我方射箭挑衅！”

帐外，隐隐传来濡水对岸震天的号角声和乌桓人挑衅的呼哨声，如同群狼的嗥叫，隔着冰冷的河水传来，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狗日的丘力居！苏仆延那墙头草也来了！”张飞豹眼圆睁，盯着沙盘对岸，“五万骑！好大的阵仗！够俺老张杀个痛快！”

赵云剑眉微蹙：“主公，敌军势大，且多为骑兵，机动性强。濡水虽险，然部分冰面厚实，恐难完全阻敌。若其选多点强渡，我军防线漫长，恐难处处兼顾。”

刘备的目光沉凝地扫过沙盘上蜿蜒的濡水，最终落在令支城的位置。他走到帐门边，掀开厚重的门帘。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对岸的喧嚣猛然灌入。

濡水东岸，无边无际的毡房和简易营寨如同灰色的苔藓，覆盖了目力所及的雪原。数不清的乌桓狼旗在寒风中狂舞。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在河岸排开，刀枪如林，反射着森冷寒光。一队队斥候骑兵在冰面上来回奔驰试探，箭矢不时射过河面，落在西岸的冻土上。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金色王纛，在敌营最中心高高飘扬，那是丘力居的象征。王纛之下，影影绰绰能看到一群盔甲鲜明的将领簇拥着一个人影，正对着西岸指指点点，姿态狂傲。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杂着马粪、皮革和隐隐血腥的胡虏气息，还有那五万铁骑汇聚而成的、如同实质的杀伐之气，隔着冰冷的河水，沉沉压在西岸每一个汉军将士的心头。

刘备放下门帘，隔绝了寒风与喧嚣，却隔绝不了那沉重的压力。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众将，声音平静而坚定，如同砥柱中流：

“令支在，则蓟城安！令支失，则幽州危！”

“传令各部：深沟高垒，加固城防！多备强弓劲弩、火油擂木！斥候轮番出哨，严密监控冰面！凡有敌骑踏冰过河者——”

刘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杀无赦！”

“诺！”众将齐声应命，吼声震得大帐簌簌落灰！战意如同压抑的火山，在濡水西岸的寒风中，熊熊燃烧！

濡水呜咽，冰凌碰撞。两岸大军，隔水对峙。一边是五万骄狂的胡骑，携灭顶之势而来；一边是两万哀兵，背靠家园，退无可退！浓重的战云，如同铅块，沉沉压在濡水两岸，只待一个火星，便将引爆一场决定北疆命运的惊天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