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第292章 漠北宏图慎远略

张方率领黑锋骑精锐，一路换马不换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份来自弹汗山王庭废墟的地图送到了蓟城。张飞展开地图，他那粗豪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无比凝重。他虽以勇猛着称，但身为北疆都护，岂能不知此图所蕴含的分量？

“好小子！诸葛子瑜和张方立大功了！”张飞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仿佛都在轻颤。他立刻唤来亲信，下令以八百里加急，将地图密封妥当，火速送往邺城，直呈御前。同时，他下令玄门方向的张合、阎柔所部加强戒备，并派出更多斥候，向漠北方向进行有限度的侦察，验证图中信息。

地图以最快的速度送达邺城冰井宫。当那卷略显陈旧却意义非凡的皮革地图在刘备面前缓缓展开时，整个侧殿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荀彧、郭嘉、贾诩等重臣围拢过来，目光都聚焦在这幅勾勒出辽阔北疆的图上。

地图绘制虽显粗略，许多细节模糊，但大的山川走向、河流分布却清晰可见。众人的目光越过已然臣服或正在融入的漠南诸部，投向了那片更为广袤、笼罩在淡淡迷雾般的标记中的区域——漠北。

“陛下，请看此处。”郭嘉眼尖，手指点向地图西北方向，靠近金微山的区域，“据凉州此前战报及此图标识，此处应是自凉州败退的秃发匹孤之子，秃发寿阗所率残部活动之地，彼等正在此地舔舐伤口，恢复实力。”

他的手指继而向东移动，划过一片广阔的区域，最终落在漠北腹地，一个被特殊标记、位于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山地。“而此处，据此图所示及阎柔将军此前搜集的零星情报印证，乃是拓跋部如今的核心区域。其首领，正是当年在凉州被击杀的秃发匹孤之弟——拓跋力微。”

刘备凝视着那个被特殊标记的山地，目光锐利如刀。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力量：“拓跋，秃发……同源而异流。看来，草原上的狼，斩掉一头，总会有另一头在更北方舔舐獠牙。”

刘备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被标记的山地，以及旁边用古老符号标注的名称区域——狼居胥山。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数百年前那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景象。

“狼居胥山……”刘备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昔年，汉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北击匈奴，封狼居胥，禅于姑衍，临瀚海而还，勒石燕然，何等功业！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沉凝：“然匈奴之后，又有鲜卑崛起于此。檀石槐、轲比能，前赴后继。如今，轲比能虽灭，而其同族之拓跋部，却又在此狼居胥山之地扎根壮大。可见，草原之患，非灭一部可绝。”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重臣，最终定格在那幅地图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漠南已定，然漠北未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要北疆真正永绝大患，非将兵锋推至狼居胥山，将漠北这片广袤土地彻底纳入掌控不可！非如此，不足以告慰武帝时北伐先烈之英灵！非如此，不足以使我大汉北疆，享百年、乃至数百年之太平！”

刘备的目光凝视着地图上那片广袤的漠北，尤其是狼居胥山的标记，眼中燃烧着属于开国君主的雄心与锐意。他方才那番话，如同掷入静湖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

然而，一个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给这略显灼热的氛围注入了一股冷静的清流。开口的是尚书令荀彧。

“陛下雄心，臣等感佩万分。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确为震古烁今之伟业，亦当为我大汉北疆之终极目标。”荀彧的语气平和却极具分量，他话锋随即一转，目光扫过地图上那片代表着未知与艰险的广阔区域，声音愈发凝重：

“然，陛下，恕臣直言，此乃未来之宏图，绝非当下可行之策。跨越大漠，北击漠北，远征数千里，其后勤之艰难，远超昔日北伐轲比能。我军需跨越无水缺草之戈壁，面对气候之酷烈，路径之不明，以及以逸待劳之敌。以朝廷如今之国力，经历北伐、东拓、海政之后，府库虽未空竭，但实难支撑如此规模之远征。此非畏难，实乃审时度势。臣以为，”他微微加重了语气，“此等伟业，恐非陛下这一代所能完成，需待后世子孙，国力更盛之时，方可图之。”

荀彧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可能滋生的冒进情绪，让殿内众人重新回归现实。

紧接着，郭嘉接口，他眼中闪烁着精于算计的光芒，手指点向地图上已然开始建设的玄门城：“文若公所言极是。宏图需有基石。嘉以为，当前首要之务，非好高骛远，而是脚踏实地。应以玄门城为核心，全力巩固漠南！将此地建设成为北疆真正的军政、经济枢纽，屯田积谷，抚绥新附诸部，推行教化，建立稳固秩序。同时，加强自幽州、并州至玄门的通道建设，确保后勤畅通。唯有将漠南真正消化，打造成铁板一块，积累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方能为未来任何可能的北上行动，奠定坚实不可摧的根基。此乃‘筑巢引凤’，亦是‘深根固本’之策。”

贾诩耷拉着眼皮，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他特有的阴柔与谨慎：“知己亦需知彼，拓跋力微究竟实力如何？内部是否稳固？与西边秃发寿阗关系若何？我等所知依旧甚少。诩以为，在巩固漠南之间时，或可效仿昔日张骞凿空西域之举，精心挑选胆大心细、熟悉胡务之人，以商队、使者等名义，携带礼物，分路潜入漠北，探其虚实，观其动静，甚至……或可尝试接触秃发寿阗，使其与拓跋力微不能同心。此所谓‘观衅而动’，亦可‘未雨绸缪’。”

刘备听着三位心腹谋臣条分缕析的建议，眼中锐意未减，却更多了一份沉稳与清明。他缓缓卷起那幅珍贵的漠北地图，沉声道：“诸卿之言，甚善。是朕心急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便依此议：当前全力经营漠南，巩固玄门；同时，文和，选派使者之事，由你暗中着手安排。至于狼居胥山……”

他停顿片刻，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仿佛已穿越宫墙，望向了那遥远的北方。

“且留待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