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如同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咆哮的洪荒巨兽,匍匐在深冬萧瑟的巨鹿平原上。残破的城垣被无数次攻守拉锯的烟熏火燎染成一片狰狞的暗褐色,凝固的血浆在冰冷的砖石缝隙里呈现出紫黑的斑驳。城墙之下,尸骸枕藉,层层叠叠,早已分不清是官军的甲胄还是黄巾的布衣,被冻硬的泥土和尚未融尽的血冰覆盖,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寒风卷过旷野,呜咽声里夹杂着垂死者断续的呻吟和乌鸦贪婪的嘶鸣,奏响着地狱的序曲。
官军的营盘如同铁铸的森林,将广宗城三面围得水泄不通。一面面巨大的“皇甫”大纛在朔风中猎猎狂舞,旗下甲胄如林,戈矛如海,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无数攻城器械——高耸的楼车、狰狞的冲车、巨大的投石机——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将冰冷的锋芒对准了那座垂死的城池。空气绷紧到了极致,每一次号角的长鸣,每一次战鼓的擂动,都仿佛敲击在双方士卒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中军高台之上,皇甫嵩按剑而立,甲胄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他面容沉毅如铁铸,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战场,最终定格在城头那面巨大、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的杏黄大纛上。那旗帜之下,一个身着粗麻道袍、身形瘦削却如标枪般挺直的身影隐约可见。
“张角……”皇甫嵩的声音低沉,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今日,便是你黄天梦碎之时!”
他猛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广宗城楼,声如惊雷炸响:“全军——攻城!”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撕裂了死寂!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密集的雷霆,狠狠砸在大地之上!整个平原都在随之颤抖!
“杀——!!!”
山崩海啸般的呐喊轰然爆发!钢铁的洪流瞬间启动!如同决堤的怒潮,裹挟着摧毁一切的意志,狠狠拍向广宗那伤痕累累的城墙!
楼车在无数士卒的奋力推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吱嘎声,缓缓逼近城墙,顶端的跳板轰然放下!云梯如丛林般竖起,亡命的士卒口衔利刃,在箭雨礌石中向上攀爬!沉重的冲车包裹着湿透的兽皮,在“嘿哟嘿哟”的号子声里,以血肉之躯为前导,狠狠撞击着城门!投石机发出沉闷的怒吼,巨大的石弹和燃烧的火油罐划破长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砸向城头,溅起一片片碎石、血肉和火焰!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原始、最残酷的绞杀!每一寸城墙,每一座城垛,都成了血肉的磨盘!
刘备所部,被皇甫嵩赋予攻城左翼的锋锐重任。他策马立于阵前,雌雄日月剑并未出鞘,只是按在腰间。他目光沉凝地注视着前方如同沸腾熔炉般的城墙,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厮杀与濒死的哀嚎。
“大哥!让俺老张先上!”张飞须发戟张,玄蛇吞日矛指向一处刚刚被投石机砸出缺口的城段,那里正有黄巾力士疯狂地用土石木料填补。
“翼德!率玄蛇骑,攻缺口!云长,压制城头弓弩!德然,策应!中军压上!”刘备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每一个字都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得令!”张飞咆哮一声,如同出闸的黑色凶兽,玄蛇矛一引,身后身披重甲、煞气冲天的玄蛇骑发出震天的咆哮,化作一股黑色的毁灭洪流,朝着那处缺口猛扑过去!所过之处,挡路的溃兵和零散黄巾如同草芥般被撞飞、踏碎!
关羽掌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屏障!城头射下的箭矢进入这片寒气领域,速度骤减,轨迹扭曲,杀伤力大减!他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弓劲弩瞬间爆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精准地覆盖向城头垛口后的黄巾弓手!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刘德然指挥的步卒方阵,高举巨盾,掩护着扛着土袋、撞木的工兵,如同移动的堡垒,顶着城头零星的滚木礌石,坚定地涌向城墙根,填补着被破坏的护城壕沟,为后续的撞击提供通道!
刘备的中军则如磐石般压上,与玄蛇骑的突击、关羽的压制形成紧密的齿轮咬合。他本人并未急于冲杀,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鹰,在混乱的战场中搜寻着那决定性的契机。雌雄双剑在鞘中微微嗡鸣,仿佛渴望着饮血。
张飞的玄蛇骑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城墙的缺口!张飞本人更是化身人形凶器,玄蛇矛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硬生生在疯狂涌来的黄巾力士中撕开一条血路!缺口在扩大!
就在这时,城头那面巨大的杏黄旗下,一直静立的身影动了。张角缓缓走到城墙边缘,俯视着下方如同地狱般的战场。他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那是理想在现实中撞得粉碎后残留的、扭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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