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地下室的锁孔
林秀的声音像条冰冷的蛇,顺着地下室的石阶往上爬,缠得林峰后颈发麻。他盯着那只从青石板缝里伸出来的手,指甲缝里的暗红指甲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泛白的肉 —— 那不是人类指甲该有的颜色,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快离开这里!” 三爷爷的拐杖声从院坝传来,带着喘息的急促,“青石板压不住它了!”
林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供桌边缘,供桌上的香炉 “哐当” 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香灰里滚出个东西,是枚生锈的铜钥匙,柄上刻着和令牌相同的符号,齿痕歪歪扭扭,像被人硬生生掰过。
这就是父亲昨晚说的那把钥匙。
地下室里的锁链声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拖拽的钝响,而是 “咔哒咔哒” 的轻响,像有人在用指甲扣链环。林峰的目光落在青石板的锁孔上 —— 那是个不规则的多边形,边缘布满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无数把钥匙试过。
“钥匙插进去会怎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分不清是自己说的,还是镜中人的回声。
“你会看见 1990 年的地下室。” 三爷爷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里的黑檀木珠子断了线,滚得满地都是,“你叔爷爷就是这样看见的…… 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林峰的指尖触到钥匙的瞬间,铜齿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烙铁。他想起竹笼底的字 ——“以血饲镜”,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钥匙上。
血珠被钥匙吸得干干净净,齿痕里冒出缕缕白烟,在空气中凝结成个模糊的人影,是林秀,她的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手里捏着半块铜镜。
“它在等钥匙。” 林秀的影子开口了,嘴唇没动,声音却像贴着耳朵说的,“你爷爷当年把钥匙藏在香炉里,就是怕它自己爬出来。”
青石板突然剧烈震动,缝隙里的手猛地抬起,抓住了林峰的脚踝。那触感不像人手,像团冰冷的棉花,却带着股巨大的拉力,要把他拖进地下室。
“放手!” 林峰抄起地上的斧头,劈向那只手。斧刃穿过影子,劈在青石板上,火星四溅。石板上的符号被劈中,突然亮起红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留下五道焦黑的指痕。
地下室里传来声凄厉的惨叫,分不清是男是女。
三爷爷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别劈!那些符号是镇邪的!你劈断一道,它就多一分力气!” 老人的指甲嵌进林峰的肉里,“快把钥匙给我!我能镇住它!”
林峰看着他 —— 三爷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映出个小小的锁孔,正慢慢旋转。他突然想起王婆婆的话:“镜影会模仿最亲近的人。”
“你不是三爷爷。” 林峰猛地抽回手,钥匙划破掌心,“真正的三爷爷,左手小指是断的。”
葬礼上握手时,他清楚地摸到三爷爷左手有个残缺的指节,而眼前这个老人,十指齐全。
“呵呵呵。” 老人突然笑起来,声音变得尖利,脸皮像纸一样皱起,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不愧是第三个祭品。”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黑衫被撑得鼓鼓囊囊,里面传出锁链拖地的声响,“1990 年,你叔爷爷也是这样识破我的。”
林峰转身就跑,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低头一看,青石板的缝隙里长出无数根黑色的线,缠住了他的脚踝,线的另一端伸进地下室,隐约能看见尽头有团蠕动的黑雾。
“把钥匙给我!” 假三爷爷的脸裂开道缝,里面是只巨大的眼睛,瞳孔里映出阁楼的景象 —— 那个穿黑衫的自己正站在木箱前,手里拿着本燃烧的日记,“你看,日记根本没被烧掉,它在镜界里等着呢。”
林峰的心脏像被攥紧了。他想起父亲透明的身体,想起镜中重叠的脸,突然明白过来 —— 所谓的镜界,根本不是另一个空间,而是过去的时间。那些 “镜影”,都是被困在过去的人。
“1990 年的叔爷爷,2023 年的父亲,2026 年的我。” 他喃喃自语,钥匙在掌心发烫,“我们都被困在同一个地下室。”
假三爷爷的眼睛突然睁大:“你知道了?”
“月圆之夜,以血饲镜,不是让我献祭,是让我看见过去。” 林峰举起钥匙,对准锁孔,“那些符号不是镇邪的,是时间的刻度。”
青石板突然停止震动。地下室里的锁链声变得温柔,像有人在轻轻哼唱。林峰的脚踝一松,黑色的线化作灰烬,被风吹散。
假三爷爷的身体开始融化,像块被晒化的蜡,黑衫下露出的不是锁链,是无数根头发,缠着半块铜镜。“你会后悔的……” 他最后说的话,声音和祖父一模一样。
林峰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像时间被拧动了发条。
青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深不见底,里面飘出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檀香 —— 和祖父老宅阁楼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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