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她的手,走在街头。
这里和Ghost童年记忆里的景象重叠又剥离。
同样的街道布局,同样的转角小店招牌依稀可辨当年的字样,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时间遗忘的衰败感。
街角那家曾经飘出烤面包香气的面包店现在变成了一家卖廉价手机的店,橱窗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广告。那时的空地,如今停满了锈迹斑斑的旧车。
他没有说太多,只是偶尔指出一个地方介绍。
“那里,”他抬了抬下巴,指向一个挂着“外卖”霓虹灯的门口,“以前是报刊亭。老头总多给我一颗糖。”
他们路过一家亮着惨白灯光的便利店。Ghost拉着她走进去。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冷柜,拿了点喝的,又拿了一包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甘草糖。付钱时,柜台后打瞌睡的店员头也没抬。
Ghost递过钞票,接过零钱和袋子。
走出便利店,他撕开甘草糖的包装,递给她一根。夜莺接过,放进嘴里,一股强烈而古怪的甜味混合着奇奇怪怪的气息弥漫开来,并不算美味。Ghost自己也拿了一根,咬下一截。
最终,他们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这里只有一栋孤零零的两层砖房,比周围的建筑更加破败。门前的小花园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荒芜得彻底。褪色的门漆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灰黑的木头。
Ghost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夜莺以为他改变了主意。
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走上前,蹲下身,伸手在门垫边缘摸索了一下。地毯下,一把生锈的钥匙躺在那里,被他捡了起来。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艰涩的“咔哒”声,转动时仿佛在碾碎时光。
门,向内开了。
一股陈年的灰尘气息混合着霉味和空屋特有的阴冷,扑面而来。屋内一片漆黑。Ghost似乎不需要光线,径直走了进去。夜莺跟在他身后,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空空如也。
这是夜莺的第一印象。客厅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墙角堆着一些看不出原形的垃圾和破碎的石膏板。壁炉还在,但里面塞满了枯叶和废纸。地板上的地毯早已不见,露出肮脏磨损的木地板。
墙壁上有污渍,有水渍,还有几处墙皮大面积脱落。几缕灰白的光线从钉着木板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Ghost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她,身影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孤直,也异常脆弱。他摘下了口罩,但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响起来,在这徒有四壁的空间里回荡,干涩,平稳,却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窒息:
“当年,我就是这样站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继续。
“看着我的弟弟,和我的母亲。”
夜莺的呼吸屏住了。她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微微颤抖。
“他们就躺在那里,”他抬手指向积满灰尘的地板,“和现在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肩膀似乎垮下去了一些,但那只是一瞬间,随即又绷紧如铁。
“他们死了。”他说,陈述句,没有情绪,却重如千钧。“是因为我。”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生锈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这房间沉寂多年的心脏。尘埃在光线里无声翻滚,仿佛那些从未散去的亡魂,和他沉重的、背负多年的罪与憾。
夜莺伸出手,在弥漫着痛楚的空气中,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尖触及他的皮肤和坚硬的指节,然后慢慢收拢,将他僵直的手指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Ghost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但因为贪婪温柔,没有抽开。
她牵着他,无言地走向客厅一侧那扇被木板钉死大半的窗户。
缝隙里透进的光,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窗外是那片荒芜的草地,更远处是邻居家同样缺乏生气的后院。
Ghost从那个便利店的袋子里拿出两罐饮料。他自己打开了一罐啤酒,然后,他把那一罐柠檬汽水递给她。
“你不可以碰酒。”他说,试图转移话题。
夜莺撇了撇嘴,接过那罐汽水。她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拉开封口,喝了一小口。甜腻的柠檬味冲淡了喉间的干涩和空气中的霉味。
她向他靠近了一步,肩膀挨着他的手臂。他只是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喉结滚动。
沉默在弥漫,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而是有了一种陪伴感。
“西蒙。”她呼唤着他,眼底带上了些许沉重。
Ghost握着啤酒罐的手指收紧,侧过头,看着她。
夜莺的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杂草上,没有看他,仿佛对着虚空诉说:“我其实……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她的声音平静,但深处藏着同样经年累月的、冰冷的裂痕,“我的‘家’,也在我的注视下,变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有些夜晚,我也会站在某个角落,觉得是自己把最重要的人都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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