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烬禅河问道录 第115章 镜像中的疑影

北狩极地的风，是带着刀锋的。它们从永冻冰原的深处嘶吼而来，裹挟着亿万年不化的寒意，与如今弥漫在空中的能量逸散嘶鸣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冰冷而绝望的战歌。自暗渊议会那道“平衡敕令”如丧钟般传遍银河，自太执将“平衡之剑”的称号与权柄授予那个名为恒昙的存在，这片银河系最后的自由之地，便彻底被战争的阴霾所吞噬。昔日秩序长河（太初化身）洒下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光芒，如今在暗渊舰队投下的巨大能量阴影面前，也显得如此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的铅，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能量压制，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侵蚀，一种宣告终焉将至的、无声的低语。了望塔上，负责警戒的士兵紧握着能量步枪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的目光穿透强化水晶舷窗，死死盯着那片愈发幽暗、仿佛孕育着无数恶兽的虚空，不敢有丝毫懈怠。

瑶光仙子——在此地，她更多地被称呼其神职名号“天照指挥官”——静静屹立于前线指挥枢纽“观星台”的最外缘。银白色将官战甲完美贴合着她修长挺拔的身姿，甲胄表面自行流淌的淡淡日晖之光，勉强在她周身撑开一小片相对澄澈的区域，驱散着刺骨的阴寒。这光芒源于她本源的大日之道，曾是照耀一方世界、孕育万物的源泉，此刻却只能在这绝望之地，充当一枚微弱的烛火。她那绝美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冰霜，比周遭的永恒冰髓更加寒冷。深邃的眼眸，原本应如烈日般灼灼，此刻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期盼。

晶骸星域的影像，如同最顽固的心魔，日夜啃噬着她的神魂。那冲天而起的能量光柱，那在“净化”名义下化为宇宙尘埃的星辰，以及那个高踞王座之上，眼神漠然，视亿万生灵悲嚎为平衡必要代价的身影……恒昙。这个名字，如同最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她的心窍。但，比这更让她灵魂战栗的，是那个几乎不可能的、荒谬至极的猜测——那冰冷面具之下，是否隐藏着一张她曾无比熟悉、无比信赖的脸庞？

小庄。

“怎么可能……”她无数次在心底否定，试图用理智扼杀这丝妄念。小庄的灵识神韵早已融入银河，这是太始大尊亲口证实的事实。而恒昙，是暗渊的裁决者，是太执手中最锋利的剑。两者如同光与暗，水火不容。

然而，灵魂深处某种超越理智的直觉，以及晶骸星域惊鸿一瞥间，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连其主人都未必察觉的微妙波澜，都让这丝妄念如同野草，顽强地在她心田滋生。

“报告！”通讯官带着压抑喘息的声音，通过神念链接与物理通讯双重渠道，在庞大而忙碌的指挥室内炸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第三、第七，第十二能量感应阵列同时侦测到超大规模空间扭曲！扭曲度超越临界阈值！敌军……敌军主力先锋舰队，已完成群体跃迁！预计……预计三标准时后，将与我外围‘铁壁’防线正面接触！”

全息星图应声剧烈波动，原本只是零星分布的猩红色警示光点，瞬间如同溃堤的洪流，又如同在清水中疯狂扩散的浓稠血污，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星图的黑暗区域。其规模、其能量反应强度，都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骚扰或试探性攻击。这是一支足以碾碎星辰的毁灭之力！

指挥室内落针可闻，连能量流经管道发出的微弱嗡鸣都清晰可闻。每一位参谋、每一位操作员的脸庞，都被那猩红的光芒映照得失去了血色。

悬浮于指挥室中央，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鸿钧老祖与菩提老祖化身，光芒也似乎黯淡了几分。鸿钧老祖虚幻的面容上古井无波，但那双蕴含宇宙生灭的眼眸中，凝重之色几乎化为实质。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大道共鸣的回响，稳定着所有人的心神：“终究是来了。太执的‘剑’，已然出鞘。瑶光。”

瑶光骤然转身，战甲披风扬起，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光，如同斩断犹豫的利刃。“弟子在。”

“左翼‘鹰喙’壁垒，乃我防线能量脉络三大核心节点之一，其永恒冰髓构成的‘极光护盾’若能稳固，可抵百万舰。命你全权负责该区域防御指挥，不容有失。”鸿钧的声音不容置疑。

“领法旨！”瑶光的声音清越如玉石交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目光扫过全场，与正在检查风火轮、眸中燃烧着好战火焰的哪吒对视一瞬。少年对她用力点了点头，混天绫无风自动。另一边，敖烈默默擦拭着手中的龙族至宝“沧溟珠”，悟净低诵佛号，月牙铲杵地，哮天犬则警惕地竖起耳朵。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远超之前的血战。

没有多余言语，瑶光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日晖流光，穿透指挥室的能量屏障，径直投向遥远的“鹰喙”壁垒。

“鹰喙”壁垒，名副其实。它并非人工铸造的钢铁巨构，而是北狩极地自然伟力的奇迹。无数根高达数千丈、通体剔透如蓝宝石的“永恒冰髓”，如同远古巨神遗落的獠牙，参差交错，形成一道横贯数万里的天然屏障。这些冰髓历经宇宙初开时的秩序法则洗礼，内部天然蕴含着近乎永恒的冰结之力与秩序道纹，经过联军阵法师呕心沥血的炼制，将其联结成一个整体，化为了名为“极光护盾”的强大防御系统。护盾开启时，七彩的极光如同流动的瀑布，在冰髓之间蜿蜒流转，不仅能够偏转、吸收巨额能量攻击，更能一定程度上反弹法则层面的侵蚀。

当瑶光降落在壁垒主控平台上时，脚下传来的并非金属的冰冷，而是冰髓那深沉、古老、带着一丝冥冥中秩序回响的触感。平台周围，无数联军将士各司其职，符文炮台充能的光芒次第亮起，如同繁星点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决死，却又带着一丝依托天险而生的微弱信心。

壁垒之外的虚空，震颤开始了。起初只是细微的涟漪，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但很快，这涟漪就化为了汹涌的波涛，最终演变成席卷一切的恐怖海啸！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强行撕裂，一道道巨大的、不规则的幽暗裂口凭空出现，仿佛宇宙被撕开了无数道流着脓血的伤口。

紧接着，来自暗渊的先锋舰队，如同从深渊巢穴中倾巢而出的嗜血怪鱼，缓缓从裂口中滑行而出。它们的舰体呈现出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暗沉色调，装甲上布满扭曲、非对称的棱角，舰首凝聚的幽暗能量光团，仿佛一颗颗濒死的恒星心脏，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它们没有立刻发动亡命冲锋，而是展现出令人心惊的纪律性，迅速散开，舰与舰之间保持着精妙的距离，能量回路隐隐相连，构成一个立体、复杂、并且不断动态变化的攻击阵列——**“深渊绞杀阵”**。

瑶光立于主控台前，神念如水银泻地，瞬间覆盖整个左翼防线。“所有单位注意！护盾能量最大化输出！循环系统过载预备！各阵法节点进行最后稳定性确认！歼星炮集群，目标锁定敌军前排‘撕裂者’级突击舰，梯次充能！”

她的命令清晰、冷静，如同磐石，安抚着许多初次面对如此阵仗的新兵那惶惑的心灵。

战斗的序幕，由暗渊舰队拉开。第一波攻击，并非预想中的毁灭性能量齐射，而是无声无息，却更加阴险毒辣。数以万计的暗物质分解射线，如同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恶意的黑色萤火虫，从敌军阵列中蜂拥而出。它们并非追求瞬间的破坏力，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腐蚀性粘液，精准地附着在“极光护盾”那绚丽的七彩光幕之上。

滋滋——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侵蚀声顿时响成一片。护盾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生灵。构成护盾的能量结构，正在被这些“黑色萤火虫”疯狂地分解、吞噬！

“启动‘净化涟漪’！”瑶光毫不犹豫地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铭刻在冰髓基座上的无数净化符文瞬间被激活。柔和而坚韧的、带着秩序本源力量的乳白色光华，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清水，以特定的频率荡漾开来，迅速蔓延至整个护盾表面。光芒所过之处，那些附着侵蚀的暗物质射线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扭曲、消解，化为虚无。护盾的波动迅速平复下来。联军阵地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压抑的欢呼。这是针对暗渊侵蚀特性专门研发的反制手段之一，初战告捷。

然而，瑶光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她深知，暗渊的战术绝不会如此简单。真正的杀招，往往隐藏在最初的试探之后。

果然！就在“净化涟漪”效果达到顶峰，护盾光芒重新稳定下来的瞬间，敌军阵列后方，那几艘始终静默、体型如同扭曲十字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舰船——**“法则扭曲者”**——终于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

这些诡异的舰船表面，那些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的诡异符文，亮度骤然提升到了一个令人无法直视的程度！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让真仙神魂战栗的力场，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以它们为中心，轰然扩散！

刹那间，“鹰喙”壁垒前方的整片空域，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逻辑崩坏的噩梦之地！

光线不再是直线传播，它们被扭曲、折叠，呈现出各种荒谬的角度和色彩，仿佛空间本身被打成了碎片又重新胡乱拼接。能量传递变得迟滞而诡异，一道歼星炮的能量束在射出后，竟可能莫名其妙地绕一个圈子，轰击在己方护盾上，或者干脆在飞行途中就无故溃散、湮灭。更可怕的是，一些高度依赖稳定物理法则运作的武器系统——例如基于强相互作用力约束的“破灭射线”、基于量子纠缠定位的“相位鱼雷”——纷纷失灵！炮口凝聚的能量不是无故消散，就是发生极其危险的逆流，引发了一连串小范围的殉爆火光！

“是‘法则扭曲者’！报告！左翼三号、七号、十一号炮塔失控！能量逆流！请求紧急切断能源！”

“侦测到局部重力常数异常！空间粘滞度上升百分之三百！”

“仙法‘庚金神雷’阵列无法凝聚！周围金系法则被干扰！”

混乱的报告如同雪片般涌向主控台。左翼防线的火力瞬间为之一滞，露出了巨大的破绽！原本被“净化涟漪”和联军火力暂时压制住的暗渊常规舰队，如同嗅到了最甜美血腥味的饥饿鲨群，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它们集中所有火力，如同灼热的铁钎，狠狠刺向因法则扭曲而变得异常薄弱的几个护盾节点！

“鹰喙”壁垒的七彩护罩再次剧烈闪烁起来，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玻璃即将碎裂的刺耳声响！

“必须遏制它们！”瑶光心中凛然。纯粹的秩序能量虽然能一定程度上抵抗法则扭曲，但效率太低，消耗巨大，绝非长久之计。一旦护盾被撕开缺口，让暗渊地面部队登陆，后果不堪设想。

危急关头，她摒弃了一切杂念，双眸之中，各有一点如同微型太阳般的光华亮起。双手在胸前急速翻飞，结出一个古老、复杂、蕴含着“洞察”、“映照”、“定鼎”真意的无上手印——**“紫霄问心印”**！

“煌煌大日，昭昭紫霄；照彻幽冥，定鼎乾坤！”

清冷的吟诵声中，一道温润、浩大、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能直达万物本源的光华，自她眉心祖窍升起，在她掌心之间迅速凝聚、具现——最终化为一面古朴、神秘、流淌着万古道韵的铜镜。

正是她性命交修，于晶骸星域劫难后，融合自身大日之道与彼岸遗珍八咫镜本源，重炼而成的无上法器——**紫霄问心镜**！

镜身呈现暗合天道的圆形，边缘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社稷、花鸟虫鱼的古老道纹，仿佛将一方完整的天地熔炼于其上。镜面光滑如无波的秋水，深邃如万古星空，似乎能映照出三界六道一切有情无情众生的本来面目。

“去！”

瑶光并指如剑，对着镜身一点。紫霄问心镜发出一声欢快的清鸣，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挣脱她的手掌，高悬于“鹰喙”壁垒上空，如同升起了一轮紫色的太阳！

镜面不再反射外界的混乱景象，而是向内无限塌陷，仿佛化作了一口连接着宇宙本源的神秘泉眼。下一刻，一道纯净、澄澈、不含丝毫杂质，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洞察之力的**紫色神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自镜面中央喷薄而出，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穿透力，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扫向前方那片被“法则扭曲者”污染得如同混沌汤羹般的空域！

这紫霄神光，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它蕴含着瑶光对“秩序”与“真实”的理解，更承载着紫霄问心镜“映照本质”、“修正虚妄”的至高权能！

神光过处，奇迹发生了。

那些如同污秽涂鸦般侵蚀着现实法则的高维干涉力场，在紫霄神光的照耀下，仿佛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扭曲折叠的光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掰直”，重新回归直线传播的常态；紊乱不堪、四处冲撞的能量流，被神光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般“梳理”、“导正”，重新变得有序而稳定；那些失效、异常的物理常数，虽然无法瞬间完全恢复，但其混乱的程度被极大地遏制、削弱，从“彻底崩坏”降级为了“严重干扰”！

虽然紫霄神光无法瞬间完全驱散所有“法则扭曲”效果，但它成功地在这片混沌的泥沼中，开辟出了一片相对稳定的“秩序绿洲”！在这片绿洲范围内，联军的武器系统终于恢复了部分功能，仙法也能勉强凝聚！

“左翼所有可用火力！覆盖射击！目标，敌军‘法则扭曲者’！优先摧毁！”瑶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声音透过神念传遍整个阵地。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联军炮手们，立刻将愤怒与恐惧尽数倾泻而出！无数色彩各异的能量光束、实体炮弹、仙法符箓，如同暴风骤雨，虽然准头因残余的法则干扰而大打折扣，但凭借着绝对的数量和覆盖范围，还是成功笼罩了那几艘显眼的十字架战舰！

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光芒在暗渊舰队后方亮起，至少有两艘“法则扭曲者”在密集的火力覆盖下，护盾过载，舰体被撕裂，化作两团巨大的火球，残骸混合着扭曲的法则碎片，四散飞溅。

左翼的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

瑶光微微松了口气，但心神并未完全放松。她一边持续催动紫霄问心镜，维持着“秩序绿洲”的存在，一边将自身神念高度集中，与宝镜的灵性彻底融合。

镜光，成为了她延伸的、无比敏锐的感官。神光扫过一艘艘狰狞的敌舰，不仅分析着它们的能量回路、结构强度、装甲薄弱点，更试图穿透那厚重的装甲，捕捉其内部指挥官的精神波动、意识碎片。这是她作为高阶指挥官的本能，通过洞察敌方指挥意图来预判战局。但同时，这也是她内心深处，那个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目的的驱使——

她在寻找。

寻找那个被太执称为“平衡之剑”的身影。

晶骸星域的冷漠，与记忆中小庄的温暖，如同冰与火在她脑中激烈碰撞。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足以斩断这荒谬念想，或者……将她推向更残酷深渊的证据。

镜光流转，掠过疯狂开火、意识中只有毁灭与狂热的炮灰舰艇；掠过阴险潜伏、精神波动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狙击舰；掠过庞大如山、指挥意识如同蜂巢般集体而统一的母舰……她“看”到了无数充满负面情绪的意识碎片，都属于纯粹的暗渊造物，或是被彻底洗脑、信仰着“平衡”邪说的附庸种族。

没有。

没有那个独特的，既冰冷如渊，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矛盾的精神印记。

他不在吗？作为联军统帅，如此重要的先锋攻势，他竟未亲临指挥？还是说，他隐藏得更深，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潜伏在暗影之中，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悄然浮上瑶光的心头。维持紫霄问心镜如此大范围的洞察与秩序修正，对她自身的神力消耗是巨大的。额角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体内澎湃的日晖仙元，也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就在她心神因久寻无果而微有松懈，对神力的控制出现一丝微不足道的、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间隙之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爆发！

自敌军舰队那最深邃的后方，那艘始终静默、通体漆黑、造型简约到极致却散发着令周围空间都为之弯曲凹陷的恐怖压迫感的战舰——那艘毫无疑问的旗舰——“寂灭号”，其光滑如镜的舰首顶端，一点极暗、极内敛的光芒，无声亮起。

那光芒，并非在释放能量，反而像是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一切热量、甚至一切存在的意义！它黑暗得如此纯粹，如此绝对，仿佛宇宙诞生前的“无”之本身。

下一刻，一道细如发丝，凝练到无法形容、速度超越了思维感应极限的**黑暗射线**，破空而来！

它并非射向剧烈闪烁的护盾节点，并非射向任何一座仍在喷吐火力的炮塔，它的目标，精准得令人胆寒，刁钻得超乎常理——直指高悬于壁垒上空，正散发着稳定乾坤的紫色神光的核心——**紫霄问心镜**！

这道攻击，不仅快得超越了时间，更带着一种诡异的、“绝对命中”、“因果既定”的法则意味！仿佛从它发射的那一刹那，它命中“紫霄问心镜”这个结果，就已经成为了不可更改的事实，任何闪避、格挡都将是徒劳！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神魂的死亡危机感，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入瑶光的识海！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凝固！这道攻击中蕴含的能量层级或许并非毁天灭地，但其本质却极其恐怖，带着一种要将万物万法都强行“平衡”掉、归于终极“虚无”的冰冷意志！紫霄问心镜虽是先天灵宝层次的重器，若被这蕴含“平衡本源”的射线正面击中，镜灵必然遭受重创，本体也极有可能崩裂出不可挽回的损伤！

防御？闪避？

这两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身体几乎要本能地催动宝镜进行格挡或空间跳跃。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那道黑暗射线中蕴含的、那股冰冷、精密、仿佛一切变量都已计算在内、带着一种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绝对理性的能量运转方式……与遥远记忆深处，某个挚友推演阵法、解析大道时，那独特无比、让她无比熟悉的运算逻辑……**重合了**！

像！

太像了！

像得让她灵魂悸动，像得让她那颗早已修炼得古井无波的道心，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就是这一刹那的、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与辨认，让瑶光做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无异于自杀的、疯狂到了极点的决定——

她非但没有防御，没有闪避，反而强行逆转即将喷薄而出的防御仙元，不顾经脉传来的撕裂般痛楚，以一种近乎透支生命本源的方式，将更加磅礴的神念与日晖仙元，疯狂注入紫霄问心镜！

“嗡——！！！！！”

紫霄问心镜发出了自重炼以来最为高亢、甚至带着一丝悲壮的长鸣！镜身剧烈震颤，其背面铭刻的日月星辰、山川社稷道纹逐一亮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化作真实的日月星辰虚影环绕镜身，山川社稷的磅礴气运加持其上！镜面不再喷吐修正现实的紫色神光，而是变得无比深邃、无比平静，如同化作了一面映照诸天、窥探本源的——**心湖之镜**！

她放弃了所有攻击与防御的姿态，将宝镜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地集中在了“洞察”与“映照”这两个最本源、最核心的权能之上！她要硬接这一击！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在能量最直接、最毫无花巧碰撞的瞬间，借助紫霄问心镜映照本源的无上妙用，逆流而上，直指源头，去窥探那道攻击背后，那艘漆黑旗舰深处，那个下达发射指令的、真正的灵魂！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她视若性命的法宝，赌上她自身的道基，甚至赌上她的生命，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轰！！！！！”

凝练到极致的黑暗射线，精准无比地命中了紫霄问心镜的镜面正中心。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两个截然不同宇宙的法则在互相碾压、互相湮灭的沉闷巨响！没有光芒迸射，只有最深邃的黑暗与最纯净的紫光在镜面之上死死纠缠、互相吞噬！

紫霄问心镜绽放的紫色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光滑如秋水的镜面上，甚至清晰地传来了“咔嚓”几声细微却无比刺耳的脆响——几道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纹，赫然出现在镜面之上！瑶光如遭雷击，娇躯剧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口压抑不住的金色神血猛地自唇角溢出，在她银白的战甲上染上点点凄艳。

法宝受损，心神相连的她，神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但这惨重的代价，换来了一线穿透迷雾的曙光！

在黑暗射线与镜面接触、两种本源级法则激烈交锋、彼此渗透的那一个瞬间，在一切伪装都被强行剥开、直指核心的刹那，紫霄问心镜忠实地履行了它“映照本源”的至高使命——

通过那道黑暗射线，如同通过一条逆流而上的时光长河，瑶光凝聚的所有神念，借助宝镜的无上妙用，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屏障，无视了“寂灭号”那足以抵挡恒星湮灭的厚重装甲与能量护盾，直接“看”向了那战舰最核心、最深处……那个端坐于绝对黑暗王座之上的、模糊而强大的能量源头！

她“看”到了！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冰冷死寂、遵循着绝对理性运转的暗能量之海。这片海洋充斥着毁灭、重塑、以及将一切拉入永恒静止的“平衡”意志。它庞大、恐怖，不容任何杂质，不容任何“失衡”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绝对黑暗之海的最深处，在那连神明意识都能冻结的核心……她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微弱得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熄灭的残烛，却又带着一种历经万劫、跨越轮回也难以磨灭的坚韧的……**独特灵韵印记**！

那印记的“质感”，那灵魂波动的频率，那深藏于能量核心最深处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余烬……

她太熟悉了！

那是无数次与小庄对战、被他追杀时决绝、生死与共后留下的能量共鸣印记；是漫长岁月中，论道星河、道韵交织所形成的心灵默契；是深入真灵、镌刻不朽的……属于 **“小庄”** 的、独一无二的灵魂烙印！

尽管它被厚重、冰冷、充满毁灭气息的暗能量死死包裹、压制、甚至扭曲，如同明珠蒙尘，深陷淤泥，但它确实存在着！并未被完全同化，并未彻底湮灭！

“小庄……？！”

这个早已与她自身真灵紧密缠绕的名字，带着无尽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巨大悲痛与困惑，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几乎要冲破她所有的理智防线，脱口而出！

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完全消散，没有彻底幻化成那冰冷无情的银河意志！他的核心灵韵，他的一部分本质，依然存在！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灵韵会与这恐怖的、源自宇宙暗面的“平衡法则”融为一体？为什么他会成为太执手中最锋利、最无情的剑？太执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漆黑旗舰，“寂灭号”核心指挥室内。

这里没有光，只有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恒昙——曾经的“小庄”——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像，静坐于那象征着“平衡”的暗能量王座之上。他周身笼罩在淡淡的黑雾中，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颗冷却的星辰，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倒映着前方巨大星图上瞬息万变的战局数据流。

就在那道“平衡寂灭射线”与紫霄问心镜轰然对撞的瞬间！

王座之上，那如同万年寒冰般凝固的身影，猛地一震！一直微阖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冰冷、漠然，仿佛已看透宇宙终焉的眼眸深处，一丝剧烈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涟漪，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轰然荡开！一股熟悉到让他灵魂战栗的、温暖、澄澈、仿佛能涤荡一切阴霾与黑暗的镜光，不仅精准地抵消了他蕴含“平衡”意志的寂灭射线，更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因果之线，沿着能量的回廊逆流而上，轻柔而又执着地，触碰到了他内心深处那被层层封印、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角落！

那感觉……是瑶光！是她的镜子！那面曾照耀他们前行之路，洞彻虚妄，守护心灯不灭的……紫霄问心镜！

一股汹涌的、几乎要撕裂他冰冷外壳的洪流，毫无征兆地自灵魂最底层爆发！那是想要回应那温暖光芒的冲动，是想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确认的渴望，是想要挣脱这冰冷枷锁、重回光明的呐喊！被他强行压制、遗忘、视为“失衡冗余”的情感碎片——那些属于“小庄”的欢笑、泪水、信念与守护——如同挣脱了牢笼的远古凶兽，在他那已化为冰原的心湖中疯狂冲撞、咆哮！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王座的扶手，那由凝固暗能量构成的扶手，甚至被他捏出了细微的裂纹！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毫无血色。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暗能量，也因此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几乎无法被任何仪器探测到的……紊乱。

但这源自灵魂的震颤与挣扎，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冰冷、更加绝对、仿佛凌驾于个体存在意义之上的恐怖意志，如同九天之上无情的天道，如同早已设定好的终极程序，瞬间自虚无中降临，以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所有翻腾的情感、所有复苏的记忆，再一次狠狠镇压、冰封、打入那连光都无法触及的灵魂最底层！

那是太执赋予他的“平衡之道”，是融入他灵魂每一个粒子的使命与信条，是比他自身存在更重要的……绝对理性。

眼中的剧烈涟漪如同被无形之手瞬间抹平，重新归于死寂般的冰冷与漠然。那紧握扶手的手指，缓缓松开，恢复了一贯的稳定。所有的情感波动，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对着空无一物、只有绝对黑暗的指挥室，或者说，对着冥冥之中、跨越无尽虚空注视这里的某个至高存在，以一种毫无生命气息的、机械般精准的语调，淡漠地陈述：

“检测到高优先级干扰源。目标，敌方左翼指挥官，持有特殊洞察类法则神器，具备一定秩序修正与本源窥探能力。建议，提升其威胁等级至‘次核心’，纳入下一阶段‘终焉协议’优先清除序列。”

……

“鹰喙”壁垒上空，光芒黯淡、镜面甚至出现裂纹的紫霄问心镜，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化作一道流光，飞回瑶光手中。镜身传来的冰凉触感，以及那清晰的裂纹带来的刺痛，让她心疼如绞。但更让她心潮汹涌、难以平复的，是那个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发现！

他感受到了！他一定感受到了紫霄问心镜，感受到了她的存在！那一瞬间他能量的细微紊乱，绝非错觉！

暗渊的这次大规模试探性进攻，在损失了部分“法则扭曲者”以及旗舰的突然沉寂之后，攻势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虚空中只留下无数燃烧的战舰残骸、漂浮的冰冷尸体以及依旧紊乱不堪的能量乱流，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却极其惨烈的交锋。

联军阵地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劫后余生的欢呼声。许多战士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庆幸自己又一次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

但瑶光，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喜悦与轻松。

她独自一人，立于壁垒边缘破损的护墙之后，任由带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宇宙风吹乱她的发丝，拂过她染血的唇角。手中紧紧握着那面微凉、受损的宝镜，指尖一遍又一遍，无比轻柔地抚过镜面上那几道刺眼的裂纹，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镜身，感受到遥远彼岸，那个坐在黑暗王座上的灵魂，此刻正承受着何等剧烈、又何等绝望的挣扎与痛苦。

“为什么……小庄……告诉我为什么……”她仰起头，望向那片依旧被浓重战争阴霾笼罩的、无尽的黑暗虚空，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阻碍，看到那艘漆黑的旗舰，看到那个隐藏在冰冷面具之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了她的眼眶，却倔强地没有滑落。

“太执对你做了什么？平衡之道……这就是你最终选择的、不惜抹杀过去一切也要践行的道路吗？告诉我，你这头猪~~~！”

她回想起晶骸星域他那毫无波澜的审判，回想起暗渊议会中他接受“平衡之剑”时的绝对冷漠，再对比刚才感应到的那一丝深埋于黑暗核心、属于“小庄”的、微弱却坚韧的灵韵之火……巨大的矛盾感，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认出了她。他感受到了紫霄问心镜。但他没有相认，反而……反而可能因此将她列为了必须优先清除的目标？

这份“熟悉”的确认，非但没有带来真相大白的释然，反而带来了更深的迷雾、更沉重的负担，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的绝望。

她知道，这个发现，绝不能轻易对外宣扬。在战争的关键时刻，任何关于敌方统帅可能是“自己人”的猜测，都足以动摇军心，引发不可预料的混乱。但她也无法再独自承受这个足以压垮灵魂的秘密。

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一时间，瑶光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仔细收敛好紫霄问心镜，便立刻动身，求见了鸿钧老祖与菩提老祖的能量化身。

在指挥室旁一间布下了重重隔绝结界、确保绝对隐秘的静室之内，她将自己两次通过紫霄问心镜（第一次为晶骸星域的模糊感应，第二次为此次的确切捕捉）的发现，尤其是那深藏在冰冷暗能量核心深处、属于“小庄”的独特灵韵印记，毫无保留地、详细地进行了汇报。

两位老祖的化身听完她的叙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鸿钧老祖才缓缓抚过他那能量构成的虚幻长须，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庄那头猪的核心灵韵未灭？反而与暗渊本源、与那‘平衡法则’融为一体？此事……若非你所言，老夫绝难相信。太过匪夷所思，太过违背常理。若果真如此……那太执的手段，其对灵魂、对法则的掌控与扭曲，已然超乎了我等以往的认知范畴。”

菩提老祖亦是长长叹息一声，虚幻的面容上满是悲悯与肃穆：“瑶光，你的心情，我等感同身受。小庄道友与你之纠葛，天地可鉴、人神共知。然而，就算恒昙就是小庄残灵所留，但如今他被太执意志主导，身为‘平衡之剑’，手持‘终焉协议’，便是我北狩极地、乃至整个现存秩序不死不休之大敌。公私之间，需得分明。大战当前，切不可因私情而乱方寸，心存不切实际之侥幸啊。”

他们的反应，完全在瑶光的意料之中。理性上，她无比清楚两位老祖的考量是完全正确、符合大局的。站在联军统帅的角度，无论恒昙曾经是谁，他现在就是最危险的敌人。任何犹豫和软弱，都可能将整个防线、亿万生灵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情感上，那个深埋于黑暗核心、微弱却顽强闪烁的灵韵印记，如同在绝对绝望的永夜中看到的一丝星光，让她如何能轻易放弃？如何能亲手将武器对准那个可能还保留着一丝本真意识的故友？

“弟子……明白。”瑶光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只是……弟子以为，若他的核心灵韵尚存，未曾被完全侵蚀同化，是否意味着……仍有唤醒他、挽回他的可能？太初尊者深谙灵魂与宇宙本源之道，或许……会知晓更多内情？”

鸿钧与菩提的化身再次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那化不开的凝重与一丝深深的忧虑。

“太初尊者正在全力积蓄力量，沟通秩序长河本源，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最终决战，不容轻易打扰。”鸿钧老祖最终沉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瑶光，你需谨记，无论恒昙其内核为何，他此刻，就是我等的敌人。下一次战场相遇，或许……便需决断生死，再无转圜。”

瑶光默然，对着两位老祖的化身，深深一礼，不再多言，转身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静室。

她知道，老祖们并未完全相信，或者说，他们不愿去相信这个过于戏剧性、且充满巨大不确定性与风险的可能。这个沉重的疑问，这个足以撕裂灵魂的秘密，最终还是只能由她独自背负，成了她心中一个越来越紧、越来越痛的死结。

她缓缓走回自己的休息室，脚步异常沉重。推开门的瞬间，外面联军将士们劫后余生的喧闹声隐约传来，更反衬出她内心的孤寂与冰冷。

她走到狭小的舷窗前，抬头望去。北狩极地的天空，依旧被无尽的战争阴云笼罩着，暗渊舰队撤退后留下的能量残余，如同污秽的疤痕，玷污着这片最后的净土。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厚重的阴霾，穿越了冰冷的虚空，牢牢锁定在了那个未知的、隐藏着黑暗旗舰的方向。

宿命的低语，已然在耳边疯狂回响。身份的迷雾看似揭开了一角，露出的却是更加狰狞、更加令人心碎的真相。这份“熟悉”的确认，带来的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更残酷的抉择与考验。

下一次交锋，将不再仅仅是军团与军团的碰撞，科技与仙法的对轰，更是信念与信念的绞杀，心灵与心灵的酷刑，是她在冰冷职责与温暖旧情之间，必须做出的、无比痛苦的决断。

而这场比战争本身更加残酷的考验，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