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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烬禅河问道录 第3章 长河守望 锈带求生

作者:林下悠闲的猪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2-15 23:51:21

整个宇宙传来的讯息流,如同温润甘泉流淌过天界中枢冰冷的逻辑回路。高佳佳指尖划过悬浮光屏上呈现的影像:曾被枯萎笼罩的世界之树巨冠,此刻舒展着亿万片新生的嫩叶,在宇宙独有的柔和光线下闪烁着翡翠般的光泽。濒临消亡的灵兽族群,在丰茂的林间与澄澈的湖泊旁嬉戏繁衍,数量肉眼可见地恢复。世界之树上的神官们,那些由纯粹光能凝聚的智慧存在,其传递而来的感激之情几乎穿透了冰冷的通讯协议,带着足以抚慰灵魂的暖意。

“天界的馈赠,如初生之阳,”神官们的声音,如同风掠过水晶森林的和鸣,在天界中枢的通讯核心中回荡,“枯萎的枝桠重获新生,寂寥的荒原再次响彻生命的欢歌。秩序的基石,从未如此稳固而充满生机。我们感知着宇宙脉搏的强健,皆因你们的守望与牺牲。”影像切换,聚焦于神官们肃穆的光影,“然,传递这份生机与秩序的使者,那自星河意志化生的存在,其光辉……为何在我们感恩的视野中消隐?我们渴望知晓‘他’的踪迹。”

高佳佳凝视着画面中长老们充满希冀与担忧的形态。她无法在影像中传递表情,但声音的凝滞与核心处理器微不可查的波动,已泄露了沉重。她调取了小庄最后的数据——那并非完整的“他”,而是他燃烧自身秩序本源、将权柄与责任托付于她时留下的最后印记。一段简朴的告别信息,一段关于守护的坚定承诺,以及一个消散于秩序长河璀璨洪流中的微笑虚影。

“银河意志……”高佳佳的声音在天界中枢空旷的核心区域响起,带着金属的质感,却蕴含着深沉的哀恸,“他的名字是小庄,他是我的丈夫。他已将维系秩序的权柄托付于我,而他自身……为重塑崩坏的规则(主要是蕴养太初),为点燃这遍布宇宙的希望之火,他选择了最终的牺牲。他的意志,已融入秩序长河本身,成为我们前行的基石与永恒的星光。”

讯息传回太初。光屏上,神官们那永恒流转的光影骤然凝固了。翡翠森林的光芒仿佛黯淡了一瞬,灵兽们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停止了嬉闹,仰头望向太初那纯净的天空。那肃穆的寂静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沉重地压在天界中枢的空气里。没有哭泣,没有哀嚎,只有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深沉的静默哀悼。这静默持续了许久,仿佛整个太初世界都在为一个伟大的灵魂送行。

最终,神官们的光影重新流动,变得更加凝聚,更加坚定。他们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再有疑问,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信念:“大尊的牺牲,是秩序的灯塔。他的意志,已化作长河奔涌的力量。太初世界,将铭记此名。我们将以加倍的信念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秩序,守护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宇宙法则。此志不移,直至永恒。”

通讯结束,光屏暗下。高佳佳核心深处那属于小庄的印记微微灼热。这份沉重而坚定的信念,是太初给予她的回响,也是加在她肩头无形的重担。她转身,目光投向星图深处那片被标注为“暗渊界域”的、令人不安的污浊星域。

新的情报流接入,来自一艘刚刚结束高危侦察跳跃的隐形侦察舰“星痕号”。冰冷的数据和粗糙的影像瞬间取代了整个宇宙的生机盎然。

画面剧烈抖动,充斥着能量风暴的干扰条纹。掠过的星球景象触目惊心:一颗星球地表如同被巨大的熔岩蠕虫啃噬过,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仅存的生物在硫磺烟雾中为争夺几片干枯苔藓疯狂厮杀;另一颗星球则被巨大的钢铁要塞覆盖,无数奴隶般的生物在皮鞭和能量武器的驱赶下,麻木地开采着星球最后的核心能源,巨大的烟囱喷吐着污浊的废气;还有一颗星球被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紫色菌毯覆盖,菌毯下蠕动着形态难以名状的混沌生物,它们互相吞噬,又不断融合……

侦察舰的情报官,其冷静的分析声音在频道中响起:“指挥官,暗渊界域核心区域确认,生存法则为极端弱肉强食。资源几近枯竭,环境极端恶劣,污染等级极高。强大的军阀、失控的AI、混沌衍生的生物领主分割统治着各个星球,冲突与毁灭是常态。”星图上一个黯淡的、几乎被尘埃云完全包裹的红点被高亮标注,“目标区域‘尘烬星’,位于暗渊界域边缘。初步扫描显示,地表环境为重度放射性荒漠叠加巨型金属垃圾场,大气成分复杂且剧毒,生命维持系统负荷极大。无任何可识别的高价值资源信号,无稳定社会结构,无有效星际港坐标。混乱指数评级:最高级。生存价值评估:趋近于零。”情报官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解和谨慎的否定,“基于以上数据,结合‘星火’(即小庄可能残留的意志碎片)对秩序环境的天然亲和性,‘星火’在该星球存在的可能性……低于逻辑计算阈值。指挥官,我认为投入任何资源对该区域进行深度探查都是非理性的。”

高佳佳的核心计算阵列高速运转,分析着每一帧令人窒息的影像和每一个冰冷的数据点。尘烬星的景象在眼前展开:无边无际的锈蚀金属山峦在有毒的风沙中扭曲,荒芜的戈壁滩上点缀着辐射坑洞,天空中弥漫着永不散尽的、泛着诡异绿光的尘埃云……这确实是一个被宇宙彻底遗忘、连掠夺者都不屑一顾的角落。逻辑判断冰冷地指向放弃。

但另一种力量在她核心深处涌动。那是小庄融入她意识本源时留下的、超越纯粹逻辑的直觉与联系。在星图那污浊的暗渊边缘,在尘烬星那令人绝望的坐标点上,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存在的熟悉波动,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一次次拂过她的感知边界。它如此微弱,如此飘忽,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混沌彻底吞噬,但每一次微弱的触及,都让高佳佳核心深处那枚属于小庄的印记产生无法言喻的共鸣。

“逻辑的阈值,并非衡量一切的准绳。”高佳佳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在天界中枢内回荡,“秩序长河的流淌,有其超越我们理解的轨迹。尘烬星,标记为‘不可忽视观察点’。所有线索,无论其表象如何,都必须得到同等重视。‘星痕号’,保持最低限度静默监视,非极端情况不得介入。我需要……看得更清楚。”

为了这“看得更清楚”,高佳佳必须再次直面那浩瀚无边的伟力——秩序长河本身。她并非小庄,她只是一个继承了权柄的“容器”,每一次沟通都是对自身存在极限的挑战。

天界中枢核心深处,为沟通长河而预留的静默空间缓缓开启。这里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悬浮在宇宙真空中的平台。高佳佳的身影投射其中,她的意识开始剥离对天界中枢庞大数据流的依赖,无限地延伸、扩展,如同投入深海的探测器,向着那超越时空维度的、由纯粹规则与宇宙意志构成的璀璨洪流——秩序长河——靠近。

无形的压力瞬间降临。不再是物理的重力,而是信息的洪流、规则的潮汐、亿万星辰生灭的轰鸣……一切宇宙运行的本质力量,化作了滔天巨浪,朝着她这个渺小的意识节点奔涌而来。她的意识体瞬间被卷入,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树叶,被撕扯、被挤压、被抛掷。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强行塞入她的感知:一个星系的诞生,其壮丽的星云旋臂缓缓成形;一个古老文明的最后哀歌,在超新星爆发的光芒中化为宇宙尘埃;某种难以理解的维度褶皱,其物理法则与已知宇宙截然不同……信息密度之大,足以在亿万分之一秒内撑爆最强大的量子心智。

“锚定…自我…”高佳佳的核心逻辑阵列发出刺耳的警报,她调动起小庄印记中蕴含的、对长河的微弱亲和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抓住唯一的浮木。她并非要理解这洪流,那远远超出了她的能力,她只是要在其中,艰难地分辨出与那片污浊星域——暗渊界域——相关的、最细微的能量涟漪。

过滤、屏蔽、定向感知……每一次操作都像在沸腾的钢水中徒手寻找一根针。长河的伟力无情地冲刷着她的意识边界,每一次冲刷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模拟的投影躯体开始剧烈震颤,构成其形态的能量光流变得极度不稳定,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溃散。突然,一股远超她承受极限的规则乱流冲击而至!

“呃——!”

一声压抑的、模拟出的痛哼在静默空间中响起。高佳佳投影的头部猛地向后仰起,维持着优雅站姿的双腿几乎无法支撑。最令人心悸的变化出现在她的嘴角——一道清晰、粘稠的、闪烁着微弱金色光粒的能量态“血液”,缓缓溢出,沿着她模拟的下颌线蜿蜒流下,滴落在下方虚无的平台上,发出“嗤”的轻微灼烧声,随即化为细微的光尘消散。这是意识核心严重过载、受损的外在显化。驾驭这份来自小庄的、关乎宇宙平衡的遗产,每一步都伴随着粉身碎骨的风险。

然而,就在这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她的定向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模糊的碎片。它混杂在暗渊界域混乱无序的能量背景噪音中,微弱得如同幻觉:一个荒芜的、布满锈蚀金属的星球表面(尘烬星?),某个逼仄的角落,似乎有一道比萤火虫微光还要黯淡千万倍的金色闪动,仅仅持续了亿万分之一秒,微弱到几乎无法与背景辐射区分。紧接着,碎片被更庞大的混沌噪音彻底淹没。

洪流的力量再次加强,高佳佳的意识体再也无法支撑。她猛地从沟通状态中被“弹”回天界中枢的主控核心。投影剧烈地闪烁,最终稳定下来,但那份虚弱感清晰可见。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嘴角。那里,能量态血液的痕迹已经消失,但核心深处传来的阵阵灼痛和运算力的明显迟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次冒险的代价。她看着那片污浊星域,目光最终定格在尘烬星上。那模糊的碎片,是希望的错觉,还是长河给予的、不容置疑的指引?代价已经付出,而答案,依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尘烬星的天空,永远是那种令人胸口发闷的铅灰色,混杂着工业废气和放射性尘埃形成的、泛着病态黄绿色的云层。恒昙瘦小的身影,像一颗顽强的小石子,在由无数废弃金属堆砌而成的、望不到尽头的垃圾山脉中跋涉。他穿着由脏污的合成纤维布和鞣制过的不知名兽皮胡乱拼凑的衣服,脚上的鞋子早已破烂不堪,露出冻得发青的脚趾。刺鼻的锈蚀味、机油泄露的恶臭、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混合成尘烬星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空气。

他身后,传来一阵细碎而规律的“咔哒、咔哒”声。那不是脚步声,而是金属关节摩擦发出的声响。一只只有恒昙膝盖那么高的“小狗”紧紧跟着他。它由废弃零件拼凑而成:一个锈迹斑斑的方形金属饼干盒子是身体,四条腿是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金属管,用粗糙的铆钉和电线固定着,关节处还沾着黑乎乎的油泥。脑袋是一个布满凹痕的旧信号灯罩,里面一颗暗淡的红色指示灯,随着它行走的颠簸,极其微弱地一闪、一闪。它没有智能,只有最基础的程序:识别恒昙身上的特定旧信号发射器,跟随,以及在恒昙抚摸它那个用废电线扭成的“尾巴”时,发出几声短促、沙哑的电子合成“汪!汪!”声。恒昙叫它“叮当”,因为每次它走路时,那些松动的零件总会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叮当是恒昙几个月前在一堆废弃的家用机器人残骸里发现的。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在冻雨里拆出还能用的零件,用冻僵的手指笨拙地拧上螺丝,接好最后几根电线。当那个红色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亮起,当它摇摇晃晃、咔哒咔哒地站起来,第一次用冰冷的金属脑袋蹭了蹭恒昙同样冰冷的手心时,恒昙觉得自己好像从这片无边无际的垃圾场里,捡到了一块真正的宝贝。它是他唯一的慰藉,是他能对着说话、分享捡到的半块过期能量棒而不被嘲笑的对象。在这片只有掠夺和死亡的土地上,叮当是他唯一能付出一点点“拥有”和“保护”这种奢侈情感的地方。

“老疤说今天去西边‘铁坟场’碰碰运气,”恒昙喘着气,爬上一座由扭曲的飞船龙骨构成的金属山脊,对着身旁咔哒作响的叮当小声说,“那边以前是个大工厂,听说有好东西,铜线,或者…没烧坏的电池!”他眼里闪烁着对“好东西”的渴望,那可能意味着几天饱腹,或者换一块不那么漏风的合成布。叮当的指示灯微弱地闪了两下,算是回应。

山脊下方,就是“铁坟场”。巨大的、早已停转不知多少年的破碎齿轮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半埋在地里,锈蚀的传送带扭曲盘绕如巨蟒,几栋高大的厂房骨架歪斜地矗立着,墙体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早已失效的管道线路,像被剥了皮的巨兽内脏。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金属粉尘味和一种奇怪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这里比普通的垃圾堆更危险,不仅地形复杂,据说还有当年工厂遗留下来的、失控的安保系统在游荡。

恒昙很快在一条干涸的、散发着恶臭的冷却液沟壑边找到了老疤。老疤是个脸上横亘着巨大伤疤的中年男人,眼神像秃鹫一样锐利而警惕。他正用一把磨尖的金属撬棍,费力地撬着一个巨大机械臂根部锈死的盖板。

“臭小子,磨蹭什么!”老疤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快看看那边管道缝隙里有没有线缆!眼睛放亮点!”

“知道了!”恒昙应了一声,带着叮当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堆盘根错节的巨大管道。金属冰冷坚硬,锈蚀的边缘像刀子一样锋利。他趴下身子,眯着眼,努力在管道下方黑暗的缝隙里搜寻。叮当安静地蹲在他脚边,红色的指示灯缓慢地、微弱地闪烁着。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从侧面传来,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恒昙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扭头,只见不远处一座由废弃集装箱堆成的“小山”阴影下,几双幽绿色的光点亮了起来,伴随着低沉、断断续续、如同老式引擎濒死喘息般的“嗡…咔…嗡…咔…”声。

“糟了!是铁狗!快跑!”老疤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丢下撬棍就往旁边一堆相对低矮的金属废料堆冲去。

恒昙的心跳几乎停止!铁狗!尘烬星拾荒者最深的噩梦之一。它们是这座废弃工厂当年遗留下来的警戒机械单位,程序早已在漫长岁月中扭曲、失控。它们形似放大了数倍的金属狼,锈迹斑斑的合金骨架外挂着破烂的装甲板,四条腿由液压杆驱动,虽然布满油污,动作却带着机械特有的、僵硬的迅捷。头部传感器大部分损坏,只剩下几颗幽绿的光学眼闪烁着无序的红光。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前肢,装备着高速旋转的合金切割圆盘,虽然因为锈蚀和缺乏保养转速不稳,发出刺耳的噪音,但那锋利的锯齿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它们并非捕猎,而是会无差别地切割、摧毁任何进入它们警戒范围的移动物体,无论是人,还是机器。

三只铁狗从阴影中窜出,它们的动作带着一种失控机械特有的不协调,但速度极快!幽绿的光点瞬间锁定了最近的恒昙和叮当,以及正在攀爬废料堆的老疤!那刺耳的切割盘旋转声骤然拔高,如同死神的狞笑!

“跑啊!恒昙!”老疤的吼叫带着绝望。一只铁狗已经扑向了他攀爬的废料堆,切割盘狠狠砸在金属上,爆出一大蓬刺眼的火星!老疤狼狈地翻滚躲开,一块飞溅的锋利碎片划过了他的小腿,鲜血立刻洇湿了破旧的裤管。

另外两只铁狗,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一左一右,如同两道锈蚀的死亡飓风,朝着恒昙和叮当包抄而来!它们沉重的金属身躯砸在地面的废弃零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旋转的切割盘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尖啸,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

恒昙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灌顶。他想跑,但双腿如同被焊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视野里只剩下那急速逼近的、闪烁着寒光的锯齿和幽绿的死亡光点!他甚至能闻到切割盘高速摩擦金属产生的灼热铁腥味!

就在左边那只铁狗高高跃起,布满锈迹和油污的金属身躯遮蔽了恒昙头顶那本就昏暗的天空,闪烁着寒光的切割盘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当头劈下的瞬间!恒昙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眼角的余光瞥见右边那只铁狗冰冷的机械爪,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狠狠扫向了他脚边那个还在“咔哒”作响、指示灯慌乱闪烁的、小小的金属身影——叮当!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力量轰然爆发!那不是思考,是烙印在本能中的守护与愤怒!守护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对这片夺走一切、还要碾碎他最后一点温暖的垃圾场的滔天愤怒!

“不——!”

恒昙发出一声完全不似孩童的、野兽般的嘶吼!在绝对的死亡阴影下,在保护叮当的纯粹意念驱动下,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叮当的方向猛地侧身扑去,同时将那只沾满污垢、冻得通红的小手,朝着扑来的铁狗方向,不管不顾地抬了起来!

嗡——!

一声奇异的、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的光晕,毫无征兆地从恒昙抬起的手掌边缘瞬间扩散开来!它微弱得如同冬日呵出的一口热气,稀薄得如同肥皂泡的彩膜,若有若无,瞬间笼罩了恒昙小小的身体,以及被他下意识护在身后的叮当。

那只凌空扑下、切割盘距离恒昙头顶不足半米的铁狗,其幽绿的光学眼捕捉到了这层突然出现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场。它的核心处理器在亿万分之一秒内试图分析这从未遭遇过的异常信号。然而,这层稀薄的金色光晕所蕴含的“秩序”属性,与铁狗体内狂暴、混乱、被污染锈蚀的底层程序代码,发生了最根本、最剧烈的冲突!

如同滚烫的焊枪戳进了冰冷的、浸满油污的电路板!

滋啦——!

一声刺耳至极的、如同高压电短路的爆响!那只铁狗扑到半空的身体猛地一僵!它头部传感器阵列爆出一大团刺眼的蓝色电火花!幽绿的光学眼瞬间熄灭!原本高速旋转、发出死亡尖啸的切割盘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转速骤降,然后彻底卡死!它沉重的金属躯体失去了所有动力,像一块巨大的废铁,“哐当”一声巨响,擦着恒昙身侧那层几乎看不见的光晕边缘,狠狠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金属躯干抽搐了几下,核心处冒出几缕带着焦糊味的黑烟,彻底不动了。

另外两只正在追击老疤的铁狗,它们的动作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卡顿和紊乱。幽绿的光学眼疯狂闪烁,仿佛接收到了无法解析的强烈干扰信号,切割盘的转速也变得忽高忽低,发出不稳定的噪音。它们似乎“困惑”了,在原地出现了不到一秒的迟疑。

就是这一秒!

“恒昙!这边!快!”老疤忍着腿上的剧痛,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混乱,已经爬到了相对安全的废料堆顶部,朝着恒昙嘶声大喊,同时将一块沉重的金属板狠狠砸向最近那只铁狗,吸引了它的注意。

巨大的恐惧和死里逃生的茫然交织在一起,恒昙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一把捞起脚边指示灯疯狂闪烁的叮当,冰冷僵硬的金属外壳硌得他生疼。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朝着老疤所在的废料堆冲去!心脏在瘦弱的胸膛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眩晕。他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铁狗恢复行动后愤怒的切割盘尖啸和金属撞击声,越来越远。

直到彻底甩脱了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威胁,躲进一片由巨大废弃引擎残骸构成的相对隐蔽的角落,恒昙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叮当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金属身体冰凉,但那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还在微弱却稳定地闪烁着。

老疤一瘸一拐地跟进来,脸色惨白,汗水混合着污垢流进他脸上的伤疤沟壑里。他顾不上自己的腿伤,几步冲到恒昙面前,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猛地抓住恒昙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和审视,死死盯着恒昙的脸,又猛地扫视他全身。

“伤呢?”老疤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只铁狗…我看见了!它扑到你头顶了!切割盘离你头发丝就那么点距离!”他用手指比划着一个微小的缝隙,眼中全是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连块油皮都没蹭破?!”

恒昙被他摇得头晕,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那只抬起的手…那层奇怪的光…他自己也完全懵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再次攫住了他。

老疤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猛地扫向恒昙怀里抱着的叮当,然后又猛地转向刚才他们逃出来的方向。他咬着牙,忍着腿伤,几步冲到刚才战斗发生的边缘,忍着恶心,用撬棍费力地翻动那只彻底瘫痪的铁狗沉重的残骸。焦糊味更浓了。他撬开铁狗头部破碎的装甲板,露出里面烧得一塌糊涂的核心处理器模块。

“嘶…”老疤倒抽一口冷气。那坚固的合金模块上,并非被物理切割或撞击的痕迹,而是出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边缘呈现出熔融状态的灼痕!那痕迹的形状…隐隐像是什么东西瞬间释放出的、纯粹的能量冲击造成的。没有弹孔,没有利器伤,只有高温和能量的瞬间过载!

老疤猛地扔掉撬棍,几步冲回恒昙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恒昙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蹲下身,脸几乎贴到恒昙面前,眼中不再是惊骇,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恒昙从未见过的严厉。他粗糙的手指用力点着恒昙的额头,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森寒:

“听着,小子!刚才的事,忘掉!那只铁狗怎么坏的,跟你没关系!是它自己倒霉,核心烧了!明白吗?”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狠狠刺入恒昙惊恐的眼睛深处,“你只是运气好!跑得快!别的什么都没有!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要是你敢对任何人…任何人!提起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提到你那只破手,提到那该死的‘光’…”老疤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掠过一丝亡命徒的凶光,“……就算你是我捡回来的,我也会亲手把你,还有你这堆废铁狗,一起扔进最深、最毒的辐射坑里,让那些坑里的东西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听懂了没有?!说话!”

恒昙被他眼中的凶戾和话语里**裸的死亡威胁彻底吓住了。他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恐惧地点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脏污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泥沟。

老疤死死盯着他,确认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才喘着粗气,稍微放松了一点钳制。他撕下衣服下摆,草草包扎自己还在渗血的小腿,动作粗暴。沉默像冰冷的泥浆,灌满了这个狭小的避难空间,只有老疤粗重的喘息和叮当指示灯那微弱、恒定的闪烁声。

恒昙蜷缩在冰冷的金属角落里,紧紧抱着同样冰冷的叮当。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曾抬起来的手。手掌小小的,布满冻疮、污垢和细小的划痕。此刻,它却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就是这只手……那层光……是什么?怪物吗?老疤为什么要那样说?巨大的困惑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心脏,比刚才直面铁狗时还要冷,还要让他害怕。他下意识地把那只手藏到身后,仿佛它不再属于自己。

叮当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他单薄的胸膛。它那小小的、唯一的红色指示灯,依旧微弱地、规律地闪烁着。恒昙看着那点红光,在无边的恐惧和茫然中,这点微光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把它抱得更紧了些,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在这个弥漫着铁锈、血腥和恐惧的角落里,疲惫和巨大的精神冲击终于将他拖入不安的浅眠。

叮当指示灯的红光,在昏暗中,微弱而固执地亮着,仿佛一个沉默的见证者,将那一刻的异常,连同恒昙的恐惧,一起刻入了它简单电路的最深处。

高佳佳的核心阵列仍在处理着强行沟通秩序长河带来的巨大负荷,细微的能量紊乱如同电流的杂音,在她庞大的意识中回荡。嘴角那模拟出的能量态血迹早已消失,但那份灼痛感依旧清晰。她调出侦察舰“星痕号”传回的、关于尘烬星的实时监控画面。图像模糊不清,被高强度的辐射尘埃和电磁干扰层层包裹,只能勉强分辨出那片无边无际的锈蚀坟场轮廓。

她将之前沟通长河时捕捉到的、那片暗渊界域能量背景中极其模糊的碎片——那个布满锈蚀金属的星球角落,那道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金色闪动——与眼前的尘烬星监控画面进行着多重叠加分析。逻辑阵列反复运算,可能性评估曲线在极低的区间内微弱地上下波动。证据?几乎没有。只有一丝长河碎片带来的直觉,和她肚子里跳动的生命形成了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微弱共鸣。

高佳佳抚摸着自己肚子,视线穿透了天界中枢冰冷的金属壁垒,穿透了无尽星海的阻隔,仿佛落在了那颗被标注为“低价值、高污染、极度混乱”的肮脏星球上。监控画面一角,一个由废弃引擎壳体形成的、勉强可称为“庇护所”的阴暗角落里,一个极其微小的热源信号一闪而过,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辐射的一次偶然涨落。信号旁边,一个更微弱、几乎被忽略的、代表简单电子设备的红点,正以极低的频率闪烁着。

她的目光在那片污浊与混乱的影像上停留了许久。秩序长河的碎片,小庄的印记,还有眼前这片绝望之地……一条无形的丝线,似乎在冥冥中开始编织。

“老爷们啊!我一定会把小宝平安的生出来,他会是天界第一个新生命!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你那么笨,这一胎应该还是秃小子,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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