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闸底部的青石板上,那股新发现的灵泉还在汩汩冒泡,水珠串成的银线在晨光里轻轻摇晃,滴落在石缝中时,激起细碎的星精土粉末,像被惊动的萤火虫四散飞窜。林羽蹲在泉眼旁,指尖刚触到泉水,就觉得一股温润的气顺着指尖往上爬,流过手腕时,守诺册在怀里微微发烫,封面上的“守诺”二字突然亮了亮,像被泉水洗去了蒙尘。
“这水真能醒东西。”影捧着灵泉水浇在那株新栽的墨兰苗上,苗叶原本有些发蔫,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起来,叶尖的枯黄处渗出些嫩绿的新肉,像被泉水重新喂活了。他数着叶片上的水珠,正好七颗,每颗珠里都映着个小小的“泉”字,“你看这水珠,比渠心水亮多了,像裹着星星的光。”
赵山用铁凿在泉眼周围的青石板上轻轻敲击,回声比别处更清透,凿头碰到石板的凹处时,竟弹起些银亮的屑——是被泉水泡软的星精土,比普通的土更黏,捏在手里能拉出细细的丝。“这土能当‘接石胶’,”他把土搓成条,粘在两块碎石板之间,不过片刻,两块石板就牢牢粘在了一起,“比兰土膏干得快,以后补渠壁的小裂缝,用这个最方便。”凿头沾着的泉水还没干,在阳光下泛着光,把凿身的“山”字照得格外清晰。
李清禾用灵泉水调和新的墨魂草汁,草叶在水里舒展得格外快,汁的颜色比用渠心水调的深了三分,泛着油亮的紫。“《李村守册》说‘灵泉调草,汁能显影’,”她用李月娘的竹笔蘸了点汁,在麻纸上画了个小小的总闸,纸页立刻鼓起个小包,包里隐约有水流的声响,“这纸里藏着东西呢。”她用指尖按了按包,包里竟渗出些银珠,珠里映着总闸暗格的样子,比他们实际看到的更清楚,连匣子里麻布的针脚都能数清。
王禾把灵泉水倒进陶罐,与之前从王村支渠取的水样混在一起,两种水刚接触就发出“滋滋”的轻响,像在互相“认亲”。混好的水里,原本漂浮的绿膜慢慢沉淀,露出底下的银渠虫蜕壳,壳上的纹路比之前更亮,像被镀了层银。“灵泉能净化渠水,”他用木勺舀起些蜕壳,壳上的符纹与总闸的镇渠符隐隐呼应,“这些壳现在能当‘小渠钥’,放在支渠的分水闸上,能让水流更稳。”他从罐底捞出颗被灵泉水泡过的稻种,种皮已经裂开,露出里面嫩绿的芽,“连发芽都快了一天,要是用灵泉水浇田,今年的收成肯定好。”
刘石拿着游标卡尺测量灵泉的泉眼直径,数据正好一寸七分,与《刘村器志》里记载的“灵泉标准径”分毫不差。“是天然形成的泉眼,”他在本子上画了张泉眼剖面图,“泉眼底下连着七道细流,分别通向七村的支渠,跟镇渠符的七段对应。你看这道流向王村的细流,直径比别的宽半分,难怪王村支渠的水流最旺。”卡尺的测爪沾了灵泉水,测爪上的星精土突然顺着刻度流动,在纸上标出七道细流的走向,像张微型的地下水系图。
周伯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那卷从暗匣里取出的麻布,布上的镇渠符被灵泉水的雾气熏得发亮,银线绣的符纹像活了一样在流动。“灵泉是墨源渠的‘心脉’,”老人用手指顺着符纹游走,“初代守诺者说过,‘泉涌则渠生,泉涸则渠衰’,现在泉眼畅通,说明渠的根基没坏,之前的淤塞、漏缝都只是皮肉伤。”他把布往泉眼的方向挪了挪,布上的银线突然垂下些细丝,像在吸收泉水的灵气,“这布能储灵泉的气,以后带在身上,修补支渠时能让星精土更快粘牢。”
林羽翻开守诺册,册页上自动浮现出灵泉的用途说明:“灵泉七用:一润渠,二醒器,三促芽,四净淤,五固土,六显影,七通脉”。他用李月娘的竹笔在“通脉”二字旁画了个问号,纸页立刻渗出些灵泉水珠,珠里映出总闸底部的景象——七道地下细流在泉眼下方汇成个小小的水潭,潭底的青石板上,刻着与守诺册封面相同的“守诺”二字,只是字迹被厚厚的水垢盖着,看不真切。
“通脉就是让七村的地下水流连起来,”林羽指着水珠里的景象,“潭底的‘守诺’二字,应该是总闸的‘根钥’,得想办法把水垢清掉,才能让七道细流真正连通。”他把竹笔伸进灵泉里,笔杆的兰花纹突然舒展开,像在泉水中生长,“李月娘的笔能感应灵泉的气,说不定用它能擦掉水垢。”
赵山用铁凿小心地撬开泉眼下方的青石板,露出周伯说的七道地下细流。细流的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铺着的细小银沙,沙里混着些碎陶片,是历代守诺者修补总闸时留下的。“这道流向李村的细流里,有块带字的陶片,”他用凿尖挑起陶片,片上刻着个“李”字,字迹与李清禾家传的手札笔迹相同,“是李月娘当年修总闸时留下的,她肯定也发现了这些地下细流。”
影蹲在地下细流旁,用手捧着流向赵村的细流,水流从指缝漏下时,在地上拼出个小小的“赵”字。“细流也在认村呢,”他指着字的笔画,“跟赵山哥铁凿上的‘山’字能合上。”他从怀里掏出片银渠虫蜕壳,放在流向吴村的细流里,壳顺着水流漂到细流尽头,突然停住,壳上的符纹亮起,与吴村支渠的导水符产生共鸣,“虫壳真的能当小渠钥!你看吴村支渠的方向,导水符亮了!”
李清禾用灵泉水调了些星精土糊,糊里掺了麻布上掉下来的银线碎末。“按《李村守册》的说法,”她把糊抹在地下细流的石缝上,“用混了银线的土糊补缝,能让细流的水更顺,不会在石缝里积淤。”糊刚抹上去,就听见细流里传来“叮咚”的轻响,像有小石子在碰撞,“是银线在起作用,它们顺着水流贴在石缝上,像给细流镶了层边。”
王禾把用灵泉水泡过的稻种撒在地下细流的岸边,种子刚落地就扎根,嫩芽顺着细流的走向生长,根须缠着银沙,像在给细流“牵缰绳”。“这样能固定细流的走向,”他看着芽尖顶着的水珠,“根须会吸收多余的水,免得细流漫出来冲坏总闸的根基。”他从陶罐里倒出些渠心水,浇在嫩芽上,根须立刻又长长了半寸,“灵泉水让根须更有力,抓土抓得更牢。”
刘石用游标卡尺测量地下细流的水深,七道细流的水深分别对应着七村的户数——王村最深,李村次之,赵村最浅,与实际户数分毫不差。“连水深都按户数分,”他在本子上记下数据,“初代守诺者把一切都算好了,七村休戚相关,哪村人多,哪村的水流就旺,哪村的责任就重。”卡尺的测爪碰到细流里的银沙,沙粒突然发亮,在纸上投下细流的影子,影子里能看见未来的景象——七道细流的水汇成一股,注入总闸的灵泉,泉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墨源渠。
周伯把那卷麻布铺在地下细流的汇合处,布上的镇渠符与七道细流的走向完全重合,银线绣的符纹与细流里的银沙连成一片,像条发光的银带。“现在只差潭底的根钥了,”老人指着水潭里的水垢,“那层垢是百年的淤结,得用灵泉水混着七村的渠土才能化开——王村的稻土、李村的兰土、赵村的槐土……每村的土都得取一点,代表七村同心。”
林羽按周伯说的,让众人分别取来七村的渠土,每种土都用灵泉水调成糊状,然后依次倒进潭里。当最后一种土——赵村的槐土倒进去时,潭里的水突然剧烈翻滚,像开了锅,水垢在混着七村渠土的灵泉水里慢慢融化,露出底下青石板上的“守诺”二字。字迹刚一显形,七道地下细流的水就同时涌进水潭,在潭里汇成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亮起道银柱,直冲总闸顶部,把石壁上的导水符全部点亮。
“根钥开了!”影激动地跳起来,银柱的光芒里,他看见守诺册从林羽怀里飞出来,悬浮在漩涡上方,册页哗啦啦地翻动,最后停在记载灵泉的那页,“册子在吸收银柱的气!”
林羽伸手去接守诺册,册子落在他手里时,比之前沉了许多,封面上的“守诺”二字已经被银柱的光芒镀成了金色。他翻开册页,之前空白的地方,现在画满了七村支渠的地下细流图,图上标着每个可以引出灵泉水的节点,其中王村支渠的节点旁写着“优先引泉”,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稻穗,像在提醒他们用灵泉水浇田。
赵山的铁凿被银柱的光芒照着,凿头突然浮现出段小字:“赵村守诺者,司总闸修缮,当护灵泉不涸”,字迹是赵村历代守诺者的笔迹,层层叠叠,像在传递嘱托。“我爷的字!”他指着其中一行稍新的字迹,“这是我爷去世前刻的,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他早就知道灵泉的事。”
李清禾的麻纸被银柱的光芒穿透,纸上浮现出李月娘的画像——她蹲在灵泉边,手里拿着和李清禾现在用的一模一样的木勺,正在给星精土糊加水,画像旁写着行字:“灵泉润土,土养渠,渠护村,生生不息”。“是李月娘!”李清禾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在教我们怎么用灵泉呢。”
王禾的陶罐被银柱的光芒照得透亮,罐里的灵泉水变成了银色,泡在水里的稻种已经长成了寸长的苗,苗叶上的露珠都映着小小的“丰”字。“今年肯定是丰年,”他笑着说,“等把灵泉水引到田里,稻子能长到齐腰高。”他从罐里捞出株稻苗,根须上缠着根银线,是从地下细流里带出来的,“这银线能让稻苗抗倒伏,就算遇到暴雨也不怕。”
刘石的游标卡尺在银柱的光芒里,刻度突然全部亮起,尺身上浮现出总闸的所有数据:“总闸高七丈七尺,宽三丈三尺,深五丈五尺,镇渠符七段,灵泉七流,地下潭深一尺七寸……”数据精确到分,比《刘村器志》里的记载还详细。“以后修总闸再也不用估算了,”他把数据抄在本子上,“这些数据会跟着渠的变化自动更新,就像个活的账簿。”
周伯把那卷麻布重新放回暗匣,布上的镇渠符已经吸足了灵泉的气,银线绣的符纹像在发光。“现在七村的渠钥、地下的细流、灵泉的根钥都通了,”老人盖上暗匣的盖子,“墨源渠算是真正醒过来了,但这只是开始,守诺者的路还长着呢。”他指着总闸外的天空,银柱的光芒已经冲上云霄,在天上映出个巨大的镇渠符,“七村的人都能看见这符,他们会知道,渠没事了,守诺者在好好护着渠。”
银柱的光芒渐渐散去时,总闸底部的地下潭恢复了平静,七道细流的水在潭里轻轻荡漾,像七匹温顺的银绸。守诺册落在林羽手里,册页的最后多了行新的字迹,是七人的笔迹合在一起写成的:“庚辰年夏,灵泉通脉,七村渠钥合,守诺者共护之”。
影数着银渠虫,它们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一百四十七只,正好是七的二十一倍。虫群围着灵泉飞了七圈,然后分成七队,每队带着些灵泉水珠,往七村的方向飞去,像在给各村报喜。
林羽把守诺册小心地收好,他知道,灵泉的出现让他们对墨源渠的了解又深了一层,但地下细流的节点怎么用、灵泉水会不会有枯竭的一天、天上的镇渠符会不会引来别的变故……还有太多的疑问等着解答。但他心里很踏实,因为七村的人心齐了,守诺者的工具醒了,渠的根脉通了,这段从总闸延伸到七村的守护之路,只会越走越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