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侠义传 第87章 青影留物谢恩人

昭雪圣旨颁下的第三日，京城终于褪去了连日来的肃杀，街衢之上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柳青影坐在驿馆窗前，指尖摩挲着案上一方温润的羊脂玉镇纸，目光落在窗外熙攘的人潮上，心中百感交集。父亲沉冤得雪，这桩压在她心头多年的大石终于落地。

“柳姑娘，傅大人派人送来了伤药，说是宫廷秘制的金疮膏，比之前的药效更好。”驿馆的伙计轻叩房门，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了进来。

柳青影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细腻的织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她不能只在口头上道谢，这些人于她而言，是恩人，更是再生父母。

念及此处，柳青影即刻起身，换了一身素色的襦裙，将梅花玉佩依旧贴身藏好，便带着积攒的银两，往京城最繁华的西市而去。

傅恒身为军机大臣，府中珍宝无数，寻常物件定然入不了他的眼。柳青影踱步在西市的文房四宝斋，目光扫过架上琳琅满目的笔墨纸砚，心中却已有了计较。她想起父亲生前常说，傅恒虽为武将出身，却极爱读书，尤擅书法，当年父亲与他同朝为官，每逢休沐，便会相约品茗论字。

“姑娘，可要看看这方端砚？是今年新采的老坑石料，质地细腻，发墨极快。”掌柜见她神色专注，连忙上前引荐。

柳青影摇了摇头，指尖划过一方蒙着薄尘的旧砚。那砚台呈长方形，砚面刻着疏朗的竹纹，边缘已有了自然的包浆，虽非名家所制，却透着一股温润古朴的气息。“掌柜的，这方砚台怎么卖？”

“姑娘好眼光，这是前朝一位御史大夫的旧物，虽不是稀世珍品，却也颇有些来历。”掌柜笑着说道，“若是姑娘真心想要，五十两银子便给您了。”

柳青影当即付了银两，将砚台小心收好。她要送的，从来不是贵重之物，而是一份念想。回到驿馆，她找出父亲生前最爱的那管紫毫笔，又研了上好的松烟墨，铺开一张素笺，凝神思索片刻，便提笔写下《劝学篇》中的名句：“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

写罢，她将纸笺仔细晾干，与砚台一同装入一个锦盒，又在盒底压了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傅大人台鉴，昔年先父与大人论字品茗，今以先贤旧砚、拙笔抄文相赠，愿大人坚守清节，护佑苍生。柳青影顿首。”

次日清晨，柳青影换上一身得体的衣裙，亲自前往傅府。傅恒的贴身管家便亲自迎了出来：“柳姑娘，大人已在书房等候。”

书房内陈设简洁，四壁皆为书架，摆满了经史子集。傅恒身着常服，正临窗读书，见她进来，连忙起身相迎：“柳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

柳青影谢过落座，将锦盒递了过去：“傅大人，此番若非您鼎力相助，先父的冤屈难雪，京城也难复太平。小女无以为报，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大人不弃。”

傅恒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见是一方旧砚和一纸抄文，眼中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他拿起那方砚台，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竹纹，感慨道：“这砚台的制式，倒是与当年令尊常用的那方颇为相似。”

“大人好眼力，这正是前朝御史的旧物。”柳青影轻声说道，“先父常说，大人不仅武功盖世，更兼具文人风骨，这方砚台虽不名贵，却承载着先贤的清节，小女愿大人常伴此砚，如先贤一般，坚守本心。”

傅恒拿起那张素笺，见上面的字迹酷似柳御史，眼眶微微发热。他与柳御史相交多年，深知其清正廉洁，如今见其女如此懂事，心中甚是欣慰：“柳姑娘有心了。这礼物虽轻，却比千金更重。我收下了，也定会如令尊所愿，护得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他顿了顿，又道：“朝廷已下旨，恢复令尊名誉，追封太子少保，择日便会举行祭典。日后你若有任何难处，只管来傅府找我，我定会尽力相助。”

柳青影起身行礼：“多谢大人。小女还有几位恩人要去拜访，便不打扰大人了。”

傅恒点了点头，亲自送她到府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柳御史有女如此，实乃幸事。

离开傅府，柳青影径直前往西市的“利器斋”。这家兵器铺在京城颇有名气，打造的兵器锋利耐用，徐庆超所用的长剑，便是出自这里。

徐庆超是武将，性情豪爽，为人正直，当日在和珅旧府，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死死缠住黑鸦，她恐怕早已性命不保。对于这样一位勇将，寻常的礼物定然不合他的心意。柳青影心中早已想好，要为他定制一把匕首。

“掌柜的，我想定制一把匕首。”柳青影走进兵器铺，开门见山地说道。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见她是个女子，却要定制兵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匕首？是防身用，还是……”

“是送给一位武将的，要锋利耐用，便于携带。”柳青影说道，“我想用陨铁打造，不知掌柜的可有这样的材料？”

陨铁打造的兵器质地坚硬，锋利无比，是武将梦寐以求的珍品。掌柜的点了点头：“陨铁倒是有一块，只是价格不菲，而且打造工艺复杂，至少需要三日时间。”

“无妨，我可以等。”柳青影当即付了定金，又细细叮嘱，“匕首的柄要用紫檀木，上面刻上‘忠勇’二字，刃身要打磨得薄而锋利，长度约莫七寸即可。”

掌柜的一一记下，承诺三日后让她来取。

这三日里，柳青影也未曾闲着。她想起徐庆超在打斗中常常赤手空拳应对敌人的暗器，便又去绸缎庄买了上等的熟丝，又托人买了些细软的棉花，回到驿馆，熬夜缝制了一个平安符。她虽不擅女红，却一针一线都极为认真，符袋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安”字，里面装着从寺庙求来的檀香木片，据说能驱邪避灾。

三日后，柳青影如期来到利器斋。掌柜的早已将匕首打造完毕，递到她手中。那匕首果然如她所愿，刃身泛着淡淡的寒光，紫檀木柄上的“忠勇”二字刻得遒劲有力，握在手中分量十足，却又不至于太过沉重。

柳青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付了尾款，便提着匕首，前往徐庆超所在的禁军营地。禁军营地位于京城北郊，守卫森严，柳青影报上姓名后，不多时，徐庆超便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

“柳姑娘，你怎么来了？”徐庆超脸上满是惊喜，他刚操练完，身上还带着一身汗水，却依旧精神抖擞。

“徐大哥，此番多谢你舍命相救，小女无以为报，备了一份薄礼，还望你收下。”柳青影将装着匕首和平安符的锦袋递了过去。

徐庆超接过锦袋，打开一看，见是一把精致的匕首，眼中顿时亮了起来。他拔出匕首，刃身划过一道寒光，忍不住赞叹道：“好刀！这陨铁打造的匕首，可是难得的珍品。”

“徐大哥是勇将，唯有这样的利器，才配得上你。”柳青影笑着说道，“柄上刻的‘忠勇’二字，是小女的一点心意，愿你日后征战沙场，既能奋勇杀敌，也能保全自身。”

徐庆超摩挲着“忠勇”二字，心中甚是感动。他又拿起那个平安符，见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安”字，不由得失笑道：“这平安符是姑娘亲手绣的？”

柳青影脸上一红，点了点头：“小女不擅女红，让徐大哥见笑了。只是想着你常要与人打斗，这个平安符或许能护你平安。”

“哪里哪里，”徐庆超连忙将平安符贴身藏好，郑重地说道，“这是姑娘的一片心意，我定会好好珍藏。日后不管是上战场，还是执行任务，都带着它。”

他顿了顿，又道：“柳姑娘，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京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我徐庆超别的不行，打架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青影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多谢徐大哥。我一切都好，只是想来亲自向你道声谢。”

离开禁军营地，柳青影马不停蹄地前往薛树英的住处。薛树英是傅恒的贴身侍卫，平日里住在傅府的偏院，为人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细心体贴。

对于薛树英，柳青影心中早已想好要送什么礼物。她知道薛树英常年习武，衣物磨损得快，便想为他做一件便于行动的短打。

她先是去绸缎庄挑了一匹上好的青色细棉布，这种布料结实耐磨，又透气舒适，最适合习武之人穿着。又买了些白色的丝线，回到驿馆，便开始裁剪缝制。

柳青影的女红虽不算精湛，却也还算工整。她照着薛树英平日里穿的短打样式，仔细裁剪，又在衣襟内侧绣了一朵小小的竹花。竹子象征着坚韧不拔，正如薛树英的性情，沉默却有力量。

为了让衣服更合身，她还特意旁敲侧击地问过薛树英的身形尺寸，确保衣服穿在身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除了衣服，柳青影还想起薛树英喜欢喝浓茶，便又去茶铺买了一斤上好的雨前龙井，用一个精致的锡罐装好，与衣服一同放入锦盒中。

来到傅府偏院，薛树英正在院中练剑，见她进来，连忙收剑相迎：“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薛大哥，此番多谢你悉心照料，小女备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柳青影将锦盒递了过去。

薛树英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见是一件青色的短打和一罐茶叶，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他拿起那件短打，展开一看，见衣襟内侧绣着一朵小小的竹花，心中顿时明白了柳青影的心意。

“姑娘费心了。”薛树英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不善言辞，却能感受到这份礼物中的真诚，“这衣服……我很喜欢。”

“薛大哥常年习武，这件衣服用的是最结实的细棉布，应该很适合你。”柳青影笑着说道，“还有这雨前龙井，听说你喜欢喝浓茶，这茶叶香气醇厚，应该合你的口味。”

薛树英点了点头，将衣服和茶叶小心收好：“多谢姑娘。日后若是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姑娘只管开口，我定不推辞。”

“多谢薛大哥。”柳青影说道，“我只是想来亲自向你道声谢。当日若不是你及时扶我回来，又悉心照料，我的伤势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两人在院中坐了片刻，闲聊了几句。薛树英虽话不多，却句句都很实在，询问了她的伤势恢复情况，又叮嘱她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切勿再如此冒险。

最后一位要拜访的恩人，是张老伯。张老伯是父亲的旧部，当年父亲被诬陷时，他也受到了牵连，被罢官回乡，隐居在京城郊外的一个小村庄里。若不是张老伯告知她和珅密档的线索，她也无法找到密室，更无法得知朱三的真正阴谋。

柳青影特意提前买了些滋补的药材，比如枸杞、黄芪、当归之类，又买了些糕点和水果，装了满满一大篮，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前往郊外的小村庄。

小村庄离京城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两旁是绿油油的田地和错落有致的农舍，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柳青影靠在马车里，心中不禁想起了父亲。当年父亲还在时，也曾带着她来过这样的小村庄，那时的日子，简单而快乐。

马车行至村口，柳青影付了车钱，提着篮子，按照张老伯当年留下的地址，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张老伯的住处。那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墙角堆放着一些柴火，看起来十分朴素。

柳青影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张老伯，是我，柳青影。”柳青影轻声说道。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张老伯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依旧清明。看到柳青影，张老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青影？真的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柳青影跟着张老伯走进屋内，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土炕、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伯，您身体还好吗？”柳青影放下篮子，关切地问道。

“好，好，还硬朗着呢。”张老伯笑着说道，“坐，快坐。我这就给你倒杯水。”

柳青影连忙拦住他：“老伯，您别动，我来就好。”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张老伯倒了一杯水，又将带来的糕点和水果摆放在桌上：“老伯，我来看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些家常的点心和水果，您尝尝。还有这些药材，都是滋补身体的，您平日里可以煮来喝。”

张老伯看着桌上的东西，眼中泛起了泪光：“青影，你有心了。当年我没能护住你父亲，心中一直愧疚不已，如今你不仅为你父亲平反昭雪，还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真是……”

“老伯，您千万别这么说。”柳青影连忙说道，“当年若不是您冒着风险告诉我和珅密档的线索，我也无法完成父亲的遗愿。您对我的大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张老伯手中：“老伯，这是我父亲生前常用的一个茶盏，还有他亲手写的几本手札，里面记载着一些为官的心得和对世事的看法。我知道您和我父亲交情深厚，这些东西交给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张老伯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见是一个古朴的紫砂茶盏和几本泛黄的手札，手指微微颤抖。他拿起那个茶盏，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纹路，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是你父亲最喜欢的茶盏啊……当年我们一起品茶论事，他总是用这个茶盏。”

他又拿起一本手札，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柳御史的亲笔。张老伯一边看，一边感慨：“你父亲一生清正，可惜却遭人诬陷，还好老天有眼，让你为他平反了。”

柳青影看着张老伯苍老的面容，心中也有些酸涩：“老伯，我父亲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您还惦记着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两人坐在屋内，聊了很久。张老伯给她讲了许多父亲当年的往事，讲父亲如何为官清廉，如何为民做主，如何与和珅等奸臣斗智斗勇。柳青影静静地听着，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当年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思念与自豪。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柳青影起身告辞：“老伯，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日后我会常来看您的。”

张老伯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再三叮嘱：“青影，你一个女子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来村里找我，村里的人都会帮你的。”

“多谢老伯，我会的。”柳青影点了点头，转身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回到驿馆时，已是深夜。柳青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想起今日送礼物时，傅大人的欣慰、徐庆超的豪爽、薛树英的腼腆、张老伯的感动，心中充满了温暖。

这些礼物，或许并不贵重，却承载着她最真挚的谢意。她知道，真正的情谊，从来不是用钱财能够衡量的，而是在危难之中的挺身而出，在困境之中的悉心照料，在迷茫之中的指点迷津。

如今，父亲的冤屈已雪，恩人也已答谢，柳青影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她想起父亲生前的教诲，想起那些为了正义而奋斗的日子，想起京城百姓脸上的笑容，内心有了一丝的安慰。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驿馆的庭院里，静谧而美好。柳青影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她不会退缩，因为她心中有信念，身边有恩人，身后有父亲的期盼。

她将带着这份感恩之心，带着父亲的遗志，带着所有的情谊，坚定地走下去。而那些她送出的礼物，也将如一颗颗种子，在彼此的心中生根发芽，见证着这段跨越生死的情谊，照亮着她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