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侠义传 第69章 徐庆超初入侍卫

前文书在第五十七章咱说了乾隆钦点了徐庆超的蓝领侍卫，今天咱借着将徐庆超。

九江水师码头的江风裹挟着正月未尽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人皮肤发疼。徐庆超踏着跳板刚登上岸，便一眼望见码头石阶下，一名身着绯色官服的内侍正垂手而立。他身后跟着两名腰佩绣春刀、面无表情的锦衣卫，玄色劲装在凛冽的江风中纹丝不动，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那内侍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白皙，下巴上留着三缕稀疏的山羊胡。他见徐庆超一身戎装，带着几名水师将领走来，忙往前抢了一步，尖细的嗓音穿透呼啸的江风，清晰地传了过来：“九江绿营水师副将徐庆超接旨——”

徐庆超心中“咯噔”一下，虽有预感，却没想到旨意来得如此之快。他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侧身让开，同时转身对身后的中军周正明等人沉声道：“都跪下。”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单膝跪地，身后的几名将领也紧随其后，整齐地跪伏在冰冷潮湿的码头地面上，雪水浸湿了他们的膝盖，寒意顺着甲胄缝隙往里钻。

内侍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卷轴，乾隆皇帝那特有的、略带沙哑却又威严十足的声音，透过他的演绎，在码头的喧嚣中显得格外突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江绿营水师副将徐庆超，于浙江剿匪一役，调度有方，勇擒贼首，护我江南海疆安宁，朕心甚慰。着即卸去水师副将之职，三日内携印信即刻赴京，另有任用。钦此。”

“臣徐庆超，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庆超恭敬地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他指节不慎蹭到了一块残留的积雪。那刺骨的冰凉瞬间让他打了个寒颤，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三日内必须赴京，如此急促的调令，绝非寻常的升迁调动那么简单。

内侍将御旨小心翼翼地卷好，递到徐庆超手中，又往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压低了嗓门补充道：“徐大人，陛下还有口谕，让您到京之后，不必先去兵部报备，直接去内务府见总管太监李德全公公。”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徐庆超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内务府？李德全？这与常规的武官调任流程完全不符。兵部是武将的直属部门，任何调动任免都需经过其手，而内务府则是掌管皇帝私人事务的机构，直接对皇帝负责。这其中的意味，让他背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动声色地将御旨收好，对那内侍拱手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内侍脸上堆起标准的笑容，语气却依旧平淡：“咱家只是奉旨行事。徐大人请尽快启程，莫要误了时辰。”说罢，便带着那两名锦衣卫转身离去，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码头的人群中。

徐庆超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身后一脸关切的周正明等人，沉声道：“周正明。”

“末将在！”周正明立刻应声，往前一步，挺直了脊背。

“我走之后，九江水师的所有事务，暂由你全权代管。”徐庆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日的江面巡逻、战船检修、军械清点，一丝一毫都不得懈怠。若有任何海盗踪迹，切记，先通报福建水师提督，协同围剿，切不可恃勇轻进，擅自行动。”

“末将遵令！”周正明高声应道，语气坚定，“请大人放心，末将定当尽心竭力，守好九江江面，等大人回来！”

徐庆超微微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他知道周正明的能力，也相信他的忠诚。当下，他不再耽搁，立刻返回水师衙门，连夜处理交接事宜。从水师印信的封存，到各营将领的职责重申，再到近期巡逻计划的最后确认，他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将所有事情处置妥当。

第二日天还未亮，启明星仍在灰暗的天空中闪烁，徐庆超便已换上一身劲装，只带着一名贴身亲兵，骑上两匹快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时值正月，北方的雪尚未完全消融，沿途的官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徐庆超裹紧了身上的貂裘，将帽檐压得更低，以抵御刺骨的严寒。

他的思绪却没有片刻停歇，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乾隆皇帝的用意。从半年前奉旨前往苏州主持武举乡试，观察江南武官的应变能力，到不久前临危受命，前往浙江剿灭日益猖獗的海盗，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帝王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苏州监考，更像是一场试探，考验他的公正与处事能力；浙江剿匪，则是让他在战场上试探自己的军事才华。而如今，如此急切地将他调往京城，且绕过兵部，直接由内务府接洽，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考量？是进一步的重用，还是另有更为特殊、甚至危险的任务？

他想起在浙江时，曾顺藤摸瓜，查到海盗与江南某些地方官员私下有勾结，甚至有官员暗中为海盗提供粮草和情报。当时战事紧急，他只来得及将相关线索封存，打算日后再行上报。如今想来，皇帝如此急切地调他进京，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马蹄翻飞，日夜兼程。徐庆超和亲兵不敢有丝毫停留，除了必要的喂食马匹和短暂歇息外，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沿途的驿站换了一匹又一匹快马，两人身上的积雪融化了又冻结，脸上布满了风霜。

三日后，当东方的朝阳刚刚升起，将紫禁城的金色琉璃瓦染得愈发辉煌时，徐庆超终于抵达了这座他阔别已久的帝国都城。

他勒住马缰，在崇文门外稍作停留，让亲兵去打探了一下内务府的方向，便立刻策马前往。此时的京城已经苏醒，街道上开始出现行人和车辆，叫卖声、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气。

内务府位于紫禁城东侧，是一片宏伟的建筑群，朱红的宫墙，高大的门楼，处处彰显着皇家的气派。徐庆超刚到门口，便看到一个身着总管太监服饰的人正站在石阶上等候，正是乾隆身边最得力的近侍，总管太监李德全。

李德全年约五十，面容保养得宜，眼神却十分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见徐庆超一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依旧身姿挺拔，眼神沉稳，不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忙笑着迎上前，语气恭敬却又不失亲近：“哎呀，徐大人可算到了！一路辛苦，一路辛苦。陛下特意嘱咐了，知道大人赶路劳累，让您先去偏殿梳洗更衣，换上朝服，再去养心殿见驾。”

徐庆超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太监，拱手道：“有劳李公公久候。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

“徐大人客气了。”李德全侧身引路，“陛下对大人可是十分看重的，快请随咱家来吧。”

穿过几重院落，绕过雕梁画栋的长廊，两人来到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偏殿。殿内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还有热腾腾的点心和茶水。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与外面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大人请自便，咱家就在殿外等候。”李德全笑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徐庆超卸下身上的行囊，简单洗漱了一番，驱散了旅途的疲惫。他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石青色武官朝服，这是他当年在京营任职时的旧服，虽有些时日未穿，却依旧浆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平平整整。腰间，他依旧佩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鲨鱼皮鞘腰刀——这是他在九江江面与海盗厮杀时的得力兵器，刀鞘上还清晰地留着一道深深的砍痕，那是一名海盗头目临死前奋力一击留下的印记。

整理好冠带，确认无误后，徐庆超走到门口。李德全果然还在外面等候，见他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笑道：“徐大人穿上这身朝服，真是英气逼人。陛下见了，定会十分高兴。”

徐庆超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在李德全的引领下，两人穿过一道道宫门，朝着养心殿走去。越靠近皇帝的居所，守卫越是森严，气氛也愈发肃穆。沿途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们见到李德全，都纷纷恭敬地行礼避让。

养心殿内静得出奇，只能听到殿外铜漏“滴答滴答”的计时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乾隆皇帝正坐在御案后，低头专注地批阅着奏折，手中的朱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听到脚步声，他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徐庆超身上，并未立刻说话。

徐庆超不敢抬头，连忙躬身行礼：“臣徐庆超，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放下手中的朱笔，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许久才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浙江一战，你干得不错。用诱敌深入之计，引海盗主力出舟山群岛，再以火炮封锁其退路，一举将其歼灭，比三年前在九江时，多了几分沉稳和谋略。”

“臣不敢当陛下谬赞。”徐庆超依旧躬身，语气谦逊，“浙江之胜，全赖陛下运筹帷幄，调拨新式赶缯战船相助，更赖麾下将士们奋勇杀敌，舍生忘死。臣不过是遵从圣意，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你倒不贪功。”乾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徐庆超面前，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柄腰刀上，“这柄刀，陪你擒了海盗首领吴天保，又在浙江斩了不少贼寇，倒是一柄有功之刀。”

徐庆超心中一动，正欲开口，乾隆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朕召你进京，是要给你一个新的差事。”

徐庆超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蓝翎卫指挥使。”乾隆缓缓吐出六个字。

“蓝翎卫？”徐庆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他自幼在军中长大，后又在京营任职多年，对朝廷的官制体系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过“蓝翎卫”这个官职。这是什么机构？为何从未有过任何记载？

乾隆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庭院中那几株刚刚绽放的腊梅，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这蓝翎卫，是朕上个月才刚刚设立的，算是朕的一个‘新玩意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它专门负责查探京城之外的一些‘隐秘之事’，不受任何部门管辖，直接对朕负责。”

“陛下的意思是……”徐庆超心中渐渐有了猜测，却不敢贸然下定论。

“不错。”乾隆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徐庆超，“朕知道你在九江时，就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查到海盗与内地乱匪勾结的线索；在浙江，你又能精准地摸清海盗的兵力部署和补给路线。这份察言观色、洞悉细节、深入虎穴而不乱的本事，正是蓝翎卫所需要的。”

徐庆超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蓝翎卫竟是皇帝设立的一个秘密监察机构，专门用来刺探地方上的隐秘情报，就像是皇帝伸到全国各地的一双“眼睛”。

他的心中立刻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一方面，这是皇帝对他极大的信任，将如此重要的秘密差事交给了他；另一方面，他也深知，这种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秘密机构，往往身处漩涡中心，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而且，这与他一生戎马、保家卫国的初衷，似乎也有些偏离。

他正欲开口推辞，说自己性情耿直，不善此等隐秘之事，乾隆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道：“你不必担心。蓝翎卫虽然管的是密查之事，但绝不插手地方的正常政务，也不会与锦衣卫、东厂等机构重叠。你的职责，就是替朕盯着那些地方上的‘蛀虫’，那些勾结乱匪、贪赃枉法、危害百姓的官员和势力。你只需记住，凡事只对朕一人负责，若有发现，可直接密奏于朕，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乾隆走到御案旁，从抽屉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徐庆超。那是一枚鎏金令牌，约莫巴掌大小，正面刻着“蓝翎卫”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背面则是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龙鳞清晰可见，边缘还镶嵌着一圈细小的蓝宝石，在殿内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此乃蓝翎卫的令牌，见此令牌，如朕亲临。”乾隆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凭此令牌，你可在全国范围内调动地方绿营的百人小队，也可查阅各地府库的账目，任何官员都不得阻拦。”

徐庆超双手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接过的不是一枚令牌，而是千斤重担。他低头看着令牌上的盘龙，心中思绪万千。

“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先去查一件事。”乾隆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江南盐运。”

“江南盐运？”徐庆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江南盐运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之一，盐税更是朝廷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但同时，江南盐运也是出了名的水浑水深，盐商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私贩官盐、抬高盐价的事情屡禁不止，历届朝廷都想整顿，却都因牵扯利益太多而不了了之。

“正是。”乾隆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朕近来接到不少密报，说江南的盐商们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们不仅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大肆私贩官盐，哄抬盐价，让百姓们苦不堪言；更有甚者，竟敢用私盐去换取海盗的军械和粮草，资助他们在海上为非作歹，袭扰我沿海州县。”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此事不仅关乎国计民生，更关乎海疆安危。你此次前往江南，首要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盐商与官员勾结的具体情况，找出他们私盐换军械的铁证，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臣遵旨！”徐庆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地躬身领命。事已至此，他已没有推辞的余地。这不仅是皇帝的信任，更是他作为臣子的责任。

乾隆看着他，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走上前，拍了拍徐庆超的肩膀：“朕知道此事凶险，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甚至身陷险境。但你在九江、浙江都能化险为夷，朕相信你的能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方便你行事，朕已命人给你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江南盐运司的巡盐御史，化名‘沈青’。你明日一早就启程，不必再入宫辞行。李德全会给你备好所需的文书、印信和盘缠。”

“另外，”乾隆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若遇危急之事，你可持蓝翎卫令牌，前往苏州绿营找副将苏明远。他是朕的心腹，会暗中给你提供帮助。记住，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臣定不辱使命！”徐庆超再次深深躬身，语气坚定。

退出养心殿时，已是午时。阳光透过宫殿的飞檐，洒在庭院的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李德全早已在殿外等候，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徐大人，陛下都吩咐好了？”

徐庆超点了点头：“劳烦李公公了。”

“好说，好说。”李德全笑着引他往内务府走去，“陛下特意交代，让咱家给您准备了些路上用的东西。您随咱家来吧。”

在内务府的一间偏房里，李德全将一个锦盒和一叠文书交给了徐庆超。“这里面是巡盐御史‘沈青’的身份文书和印信，还有陛下赏的五百两银子和一套便服。”他指着锦盒说道，“明日一早，会有马车在崇文门外等候，您直接过去即可。”

徐庆超接过锦盒和文书，拱手道：“多谢李公公周全。”

“徐大人客气了。”李德全脸上笑容不减，“陛下对您寄予厚望，您此次江南之行，可得多加小心，务必顺利完成任务。咱家在京城，也等着您的好消息。”

徐庆超再次道谢，随后便带着东西，转身离开了内务府。

走出紫禁城的大门，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心中的沉重。他知道，一场艰巨而危险的任务，已经在前方等待着他。江南盐运的黑幕有多深？那些勾结的官员和盐商势力有多大？他此行，又能否真的如乾隆所愿，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他深吸了一口京城的空气，空气中带着一丝寒意，却也透着一股皇城特有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