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侠义传 第35章 墨影侠女探虚实

苏小眉望着乌篷船的影子消失在芦苇荡深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慈云庵的佛堂里还亮着烛火，和珅正坐在案前，就着昏黄的光逐页翻看曹頫交出的账册，墨汁在指尖晕开，染黑了几处关键的数字。

“苏姑娘，”和珅忽然抬头，鼻梁上架的琉璃镜滑到鼻尖，他抬手推了推，“曹頫说漕帮火堂的人擅长易容，你确定方才送菜的老农真是庵里常接济的张阿公？”

苏小眉心头一凛。方才她确实没细查——张阿公每三日来送一次新鲜蔬菜，今日却比往常晚了两个时辰，说是路上被漕帮的哨卡拦了查问。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乾隆和海兰察的安危，只让小尼姑接过菜篮便放他走了。

“我去看看。”苏小眉转身要走，却被和珅叫住。

“等等。”和珅从袖中摸出枚小巧的银簪，簪头雕着朵莲花，“这是无影阁的信物吧？曹頫说你姐姐苏青曾是无影阁的‘青影’，专司打探消息。这簪子若遇到无影阁的旧部，或许能派上用场。”

苏小眉接过银簪，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姐姐苏青死在三年前的冬夜，死时手里还攥着半块刻着“火”字的木牌——正是漕帮火堂的信物。当时她只当姐姐是卷入了江湖仇杀，直到曹頫带着账册躲进庵里，她才隐约明白，姐姐的死或许与八爷党的阴谋有关。

“庵里有后门直通太湖边的密道，我去追张阿公，若他真是火堂的人，定能顺着他摸到他们的落脚点。”苏小眉将银簪别在发髻上，又从佛堂的供桌下摸出把短匕，匕身缠着青布，刀刃藏在布里，不仔细看只像根普通的竹簪。

和珅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万事小心。若遇到危险，就往东南方向跑，那里有江宁府的兵丁在暗处接应——我已让人传了密信给江宁知府，让他调三百兵丁守在太湖周边。”

苏小眉应了声，转身从后门溜了出去。夜色正浓，太湖上的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带着淡淡的腥气。密道里黑漆漆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她从怀里摸出个羊角灯笼，罩上青布，只透出微弱的光，刚好能看清脚下的路。

密道的尽头是片芦苇荡，芦苇秆子比人还高，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苏小眉刚钻出芦苇荡，就看见远处的小路上有个佝偻的身影，正背着个菜篮快步往前走——正是张阿公。

她屏住呼吸，猫着腰跟在后面。张阿公走得极快，脚下的布鞋踩在泥路上却没发出多少声响，显然是练过轻功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破庙，庙门上挂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的“龙王庙”三个字早已模糊不清。

张阿公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跟踪，才推开庙门走了进去。苏小眉悄无声息地绕到庙后，扒着窗沿往里看——庙里点着三盏油灯，昏黄的光映出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在慈云庵门口检查的漕帮哨卡头目，脸上横着道刀疤。

“大当家那边有消息了吗？”张阿公摘下头上的毡帽，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哪里是什么年过六旬的老农，分明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刀疤脸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还没动静。周大人带着军械在狼山等着倭人，火堂的弟兄已经去追那艘乌篷船了，若能抓到乾隆，这次咱们可就立大功了！”

“乾隆真的在那艘船上？”另一个黑衣人问道，声音里带着兴奋。

“错不了！”张阿公从菜篮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个小巧的铜制罗盘，罗盘的指针正对着狼山的方向，“这是李大人给的追踪器，只要那艘船在太湖上，指针就不会偏。方才我在菜篮里放了个香囊，里面掺了‘引魂香’，那香味只有追踪器能感应到，就算他们躲到水里，也逃不掉！”

苏小眉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张阿公送菜是假，放追踪器才是真！乾隆和海兰察此刻还在往狼山去，若是被火堂的人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正想退出去报信，忽然听见庙里传来“咚”的一声——有人踢翻了脚边的油灯。苏小眉赶紧缩到墙后，透过窗缝看见刀疤脸正揪着一个黑衣人的衣领，怒喝道：“你说什么？无影阁的人在查咱们的水寨？”

“是……是弟兄们在太湖边看到的。”那黑衣人吓得浑身发抖，“有个穿青衣服的女子，戴着帷帽，手里拿着枚莲花簪，问过路的渔民有没有见过漕帮的火旗船……”

苏小眉的指尖顿住了。莲花簪是无影阁的信物，穿青衣服的女子——难道是姐姐的旧部？

刀疤脸冷笑一声：“无影阁早就散了，还敢来多管闲事！你带两个弟兄去看看，若真是无影阁的人，直接杀了，尸体扔去喂鱼！”

“是！”那黑衣人应了声，带着两个同伙匆匆往外走。

苏小眉赶紧往后退，躲进芦苇荡里。等那三个黑衣人走远，她才重新绕回庙后，刚要往里看，忽然感觉后颈一凉——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身后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苏小眉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摸向发髻上的莲花簪，缓缓说道：“我找苏青的旧部。”

匕首顿了顿，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摘了帷帽。”

苏小眉抬手摘下帷帽，月光落在她脸上。身后的人发出一声低叹：“果然是苏青的妹妹。我是无影阁的‘墨影’，当年你姐姐救过我的命。”

苏小眉转过身，看见个穿黑衣的女子，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双明亮的眼睛。女子手里的匕首已经收了起来，她从袖中摸出枚莲花簪，与苏小眉头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墨影姐姐。”苏小眉眼眶一热，“我姐姐的死，是不是与漕帮火堂有关？”

墨影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三年前，你姐姐查到漕帮火堂在为八爷党私运军械，还没来得及上报，就被火堂的人灭口了。我当时在外地执行任务，回来时只找到她留下的半块木牌——就是漕帮火堂的信物。”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查漕帮的底细，最近才查到他们要在狼山与倭人交易军械。方才我在太湖边打探消息，被火堂的人发现了，幸好你引开了他们。”

苏小眉心中一动：“墨影姐姐，你知道狼山水寨的布局吗？乾隆陛下和海兰察大人已经扮成船夫去了狼山，他们可能还不知道漕帮有追踪器。”

墨影的脸色变了变：“漕帮的追踪器是李侍尧专门请人做的，能感应到‘引魂香’的味道，范围有十里。若陛下的船上沾了那香味，火堂的人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她从袖中摸出张羊皮纸，递给苏小眉：“这是狼山水寨的地图，我画了三个月才摸清。水寨的底舱有三道铁门，军械就藏在最里面的那间。主船的甲板下有个密道，能直通山脚下的山洞——那里是漕帮的粮仓，也是他们的逃生通道。”

苏小眉接过地图，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地图上用朱砂标出了漕帮的哨卡位置，还有几个红点，墨影说那是火堂弓箭手的埋伏点。

“我得去通知陛下。”苏小眉收起地图，“墨影姐姐，你能帮我引开火堂的人吗？”

墨影点了点头：“我去把那三个黑衣人引去相反的方向，你从密道去狼山。记住，漕帮的人都戴着铁牌，上面刻着火字，若遇到没戴铁牌的人，定是倭人，他们的刀上淬了毒，千万要小心。”

苏小眉应了声，转身往密道的方向跑。墨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从袖中摸出个烟火筒，往天上一放——“砰”的一声，绿色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像颗明亮的星。

她知道，这烟火是给无影阁旧部的信号，只要看到这烟火，分散在太湖周边的无影阁成员就会赶来支援。

苏小眉顺着密道往狼山跑，心里越来越急。密道的尽头是片乱石滩，滩上停着艘小渔船，船上没人，显然是墨影早就准备好的。她跳上船，解开缆绳，拿起船桨往狼山的方向划去。

太湖上的风越来越大，浪头拍打着船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服。苏小眉咬紧牙关，拼命地划着桨，船桨在水里划出一道道水花。她时不时抬头看向远处，隐约能看见狼山的影子，像头蹲在水里的巨兽，山脚下灯火通明。

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水声——三艘快船正往这边追来，船头插着漕帮的火旗，正是火堂的人！

“前面的船停下！”快船上有人大喊，声音里带着杀气。

苏小眉心里一慌，加快了划桨的速度。可她的小船怎么跑得过漕帮的快船？眼看就要被追上，她忽然想起墨影说的话——漕帮的人怕火。

她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又从船底摸出些干草，点燃后往船尾一扔。干草在水面上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水面，挡住了快船的视线。

快船上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一时乱了阵脚。苏小眉趁机将船往旁边的芦苇荡划去，芦苇秆子密密麻麻，快船根本进不来。

等她划出芦苇荡，狼山已经近在眼前。山脚下的水寨灯火通明，十几艘大船停泊在岸边，桅杆上挂着漕帮的黑旗。她看见那艘最大的主船，甲板上站着不少人，手里拿着刀，气氛紧张。

苏小眉将船划到主船的侧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她从怀里摸出地图，确认了密道的位置——就在主船船尾的下方，有块松动的石板，撬开就能进入密道。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潜入水里。湖水冰凉，冻得她牙齿打颤，可她不敢停下，只能奋力往主船的方向游去。快到船尾时，她看见两个漕帮的人正靠在栏杆上聊天，手里拿着酒葫芦。

苏小眉屏住呼吸，从水里探出头，悄悄爬上船尾的甲板。她躲在暗处，等那两个漕帮的人转身，迅速冲上去，用短匕抵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别出声！”苏小眉压低声音，“密道在哪？”

那漕帮的人吓得浑身发抖，指了指船尾的石板。苏小眉松开手，刚要撬开石板，忽然听见甲板上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她赶紧躲进旁边的储物间，里面堆满了渔网和绳索。透过门缝，她看见几个穿锦袍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周明远。周明远手里拿着个黑匣子，脸色阴沉。

“倭人的船怎么还没来？”周明远问道，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回周大人，”旁边的刀疤脸答道，“刚才收到消息，火堂的人在追一艘乌篷船，可能是遇到麻烦了。”

周明远皱了皱眉：“别管那些，赶紧把军械搬上主船。等倭人的船一到，立刻交易。若耽误了时辰，李大人饶不了我们！”

“是！”刀疤脸应了声，转身去安排人手。

苏小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乾隆和海兰察还没消息，若倭人的船来了，交易完成，后果不堪设想。她悄悄推开储物间的门，趁着没人注意，撬开船尾的石板，钻进密道里。

密道里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霉味。苏小眉从怀里摸出羊角灯笼，点亮后往里走。密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声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苏小眉加快脚步，走到尽头，看见个石门。她轻轻推开石门，里面竟是个宽敞的山洞，洞里堆满了粮食和兵器——正是漕帮的粮仓和军械库。

山洞的角落里有几个黑衣人在看守，手里拿着刀，正靠在兵器箱上打盹。苏小眉屏住呼吸，悄悄绕到他们身后，举起短匕，猛地刺向其中一个人的后颈！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其他几个黑衣人被惊醒，刚要喊，就被苏小眉一一解决。她喘了口气，走到军械库前，看见里面堆满了火炮和弓箭，还有些从未见过的火器——显然是倭人带来的。

就在这时，她听见山洞外传来脚步声。苏小眉赶紧躲到兵器箱后面，透过缝隙往外看——进来的是周明远和几个倭人，为首的倭人穿着黑色的武士服，脸上带着刀疤，手里拿着把武士刀。

“这些就是李大人要的军械？”倭人用生硬的中文问道，目光扫过军械库。

周明远点了点头：“没错。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倭人笑道，“只要你们把江南三州的租界契约交出来，这些军械就是你们的了。”

周明远从袖中摸出份契约，递给倭人：“这是契约，你先看看。等军械装船，我再给你盖印。”

倭人接过契约，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搬军械。”

等倭人走后，周明远靠在石壁上，从怀里摸出个玉佩，喃喃自语：“八爷，再过不久，咱们就能东山再起了……”

苏小眉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八爷党真的要与倭人勾结，出卖江南三州！她刚要冲出去，忽然听见山洞外传来一阵骚动，还有人喊：“着火了！主船着火了！”

周明远脸色一变，赶紧往外跑。苏小眉趁机跟在后面，刚出山洞，就看见主船的甲板上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海兰察正拿着刀与漕帮的人厮杀，刀刃上沾满了鲜血。

“墨影姐姐！”苏小眉大喊一声，看见墨影正带着几个无影阁的旧部从船上跳下来，手里拿着火把，往漕帮的船扔去。

墨影看见她，喊道：“快去找陛下！他在主船的底舱！”

苏小眉应了声，往主船跑去。船甲板上一片混乱，漕帮的人四处逃窜，有的被大火烧死，有的掉进水里。她躲过几个乱窜的漕帮成员，终于在底舱的入口处看见了乾隆。

乾隆正拿着船桨与几个倭人厮杀，船桨上沾着血。他的粗麻布短打被划破了好几处，手臂上也添了道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地上。

“陛下！”苏小眉冲过去，用短匕解决了一个偷袭乾隆的倭人。

乾隆看见她，愣了愣，随即说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出去！”

“我来帮您！”苏小眉说着，又刺向一个倭人。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主船的底舱被大火烧穿了，开始进水。乾隆一把拉住苏小眉，往甲板上跑：“船要沉了！快出去！”

两人刚跑到甲板上，就看见海兰察和墨影已经带着无影阁的旧部退到了小船上。海兰察伸手喊道：“主子！快跳下来！”

乾隆抱起苏小眉，纵身一跃，跳上了小船。刚站稳，就看见主船“轰隆”一声，沉入了水里。漕帮的船也大多被烧毁，只剩下几艘小船在水面上漂着。

倭人的船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江宁府的兵丁拦住了。江宁知府带着三百兵丁从芦苇荡里冲出来，船上插着朝廷的旗帜，声势浩大。

“拿下倭人和漕帮的余孽！”江宁知府大喊一声，兵丁们纷纷拿起弓箭，往倭人的船射去。

倭人的船很快就被围住，船上的倭人要么被射死，要么被活捉。周明远想要跳海逃跑，被墨影一箭射穿了肩膀，当场被擒。

苏小眉靠在船舷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松了口气。乾隆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手帕：“擦擦吧。今天多亏了你和无影阁的弟兄们。”

苏小眉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