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侠义传 第122章 一杯浊酒论清浊

夜色如墨，紫禁城的宫墙在月光下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宫道上的灯笼忽明忽暗，将巡逻侍卫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内阁学士刘墉带着人处理完城西粮仓的烂摊子，安置好受伤的玄甲卫，便径直往内务府而去。此时已近四更天，寻常人家早已酣然入梦，可内务府的总管值房内，依旧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如暗夜中孤悬的星。

“吱呀”一声，刘墉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茶香夹杂着墨香扑面而来。徐庆超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握着一卷卷宗，眉头紧锁，听到动静，徐庆超抬眼望去，见是刘墉，便放下卷宗，起身相迎：“刘大人，深夜到访，可是城西之事有了眉目？”

刘墉反手关上门，将一身寒气隔绝在外，走到桌案旁坐下，端起徐庆超早已沏好的凉茶一饮而尽，才长舒一口气：“幸不辱命，薛树英那小子保住了。不过，这趟浑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深。”

徐庆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拿起茶壶给刘墉续上茶：“和珅那老狐狸，果然下手了？”

“何止是下手，简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刘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语气凝重，“今日薛树英按计划去城西废弃粮仓排查鸦片，却不知和珅早已设下陷阱。先是让地痞在粮仓闹事，引诱薛树英出手，再让顺天府尹的副手李大人带着官差‘恰巧’赶到，诬陷他聚众斗殴、盗窃官粮，甚至还埋伏了弓箭手，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

徐庆超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薛树英可有大碍？玄甲卫的弟兄们……”

“薛树英身手矫健，倒没什么大碍，只是两名玄甲卫中了箭，已送去医馆诊治，暂无性命之忧。”刘墉顿了顿，继续道，“李大人已经招了，是和珅亲自授意他这么做的。那批失踪的鸦片，和珅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找到，他就是想借鸦片之事，拔掉薛树英这颗眼中钉，进而削弱你我在朝中的势力。”

徐庆超沉默片刻，缓缓道：“黑风岛一案，我们断了他的一条臂膀，他自然是怀恨在心。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在京城腹地设下这样的毒计。”

“明目张胆？他才不会。”刘墉冷笑一声，“他这是借刀杀人，既想除掉薛树英，又想嫁祸给地方恶霸，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薛树英现在已经成了顺天府大牢里的阶下囚，到时候百口莫辩，就算皇上想保他，也难堵悠悠众口。”

徐庆超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目光深邃：“刘大人，今日之事，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及时收到消息，薛树英怕是……”

“你我相交多年，何必言谢。”刘墉摆了摆手，“我与和珅斗了大半辈子，他的手段，我再清楚不过。他看似慵懒随性，实则心机深沉，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此次他没能除掉薛树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

徐庆超点了点头，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坛酒，两个粗瓷碗，将酒倒入碗中，酒液清澈，带着淡淡的酒香。他将其中一碗推到刘墉面前：“刘大人，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女儿红，今日你我二人，就着这杯浊酒，论一论这朝堂的清与浊。”

刘墉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暖意遍布全身：“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这朝堂之上，清浊难辨，往往清者屡遭排挤，浊者却能平步青云。就像和珅，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可皇上对他依旧信任有加，这便是最无奈之处。”

“皇上并非昏聩，只是和珅太过善于逢迎，又能为皇上敛财，满足皇上南巡、修建园林的需求。”徐庆超叹了口气，“可长此以往，国本动摇，百姓受苦，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

“所以，我们才要抗争。”刘墉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黑风岛一案，我们破了他的鸦片走私网；此次粮仓陷阱，我们戳穿了他的阴谋。虽然不能一举扳倒他，但至少让他知道，朝堂之上，还有我们这些坚守清明之人。”

徐庆超端起酒碗，与刘墉的酒碗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说得好！今日你我约定，只要我二人在世一日，便要与这浊流抗争一日，护得这朝堂半分清明，护得这百姓片刻安宁！”

“好！干杯！”刘墉一饮而尽，将空碗重重放在桌上。

徐庆超也仰头饮尽，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沉声道：“薛树英此次受挫，怕是心中憋着一股气。刘大人，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薛树英这孩子，有勇有谋，是个可塑之才。”刘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此次经历，对他而言，既是危机，也是历练。我们不能因为怕他出事，就把他护在羽翼之下，那样永远成不了大器。接下来，鸦片的追查，依旧可以交给她，不过，我们要暗中给他提供支持，避免他再落入和珅的圈套。”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庆超点头道，“玄甲卫是我一手建立的，薛树英是玄甲卫的核心，我对他寄予厚望。此次粮仓之事，也让我意识到，玄甲卫虽然精锐，但在朝堂的暗斗中，还显得有些稚嫩，日后，我会让他们多参与一些江湖事务，与江湖义士合作，或许能形成一股新的力量。”

“江湖义士？”刘墉眼中一亮，“你是说无影阁主苏小眉？”

“正是。”徐庆超道，“苏小眉的无影阁遍布天下，消息灵通，而且她心存大义，黑风岛一案中，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们也难以如此顺利地擒获张明远。若是能与无影阁建立长期合作，日后追查和珅的党羽、打击鸦片走私，都会事半功倍。”

“此计甚妙。”刘墉赞同道，“不过，苏小眉毕竟是江湖人士，与朝廷合作，怕是会有所顾虑。而且，和珅在江湖中也有不少势力，比如那些依附于他的地方恶霸、盗匪，我们若是与无影阁合作，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这些我都考虑过。”徐庆超道，“苏小眉虽身在江湖，但心系天下，她曾说过，只要能为百姓谋福祉，她愿意与任何正义之士合作。至于和珅的警觉，我们可以暗中联络，行事隐秘，不让他察觉。我已经让人给苏小眉送去了一封信，详述了当前的局势，希望她能伸出援手。”

刘墉点了点头，又端起酒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如此甚好。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联合朝中的其他正义之士，比如王杰、钱峰等人，形成一股合力。和珅的势力太大，仅凭你我二人，难以撼动，唯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与他抗衡。”

“王杰为人刚正，钱峰敢于直言，他们都是我们可以信赖的盟友。”徐庆超道，“只是，和珅对他们早已有所防备，我们联络之时，也要格外小心，避免被他抓住把柄。”

“这个自然。”刘墉道，“今日朝堂之上，我见王杰频频向我使眼色，想必他也察觉到了和珅的异动。过几日，我会借着商议政务的名义，与他私下会面，共商对策。”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商议着对策，从朝堂局势谈到江湖动向，从鸦片追查聊到民生疾苦，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了公鸡的啼鸣声，清脆而响亮，打破了夜的寂静。

刘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徐庆超道：“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内阁了，今日还要早朝，怕是和珅又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徐庆超也站起身，送刘墉到门口：“刘大人，早朝之上，凡事多加小心。和珅若是提及城西粮仓之事，你无需与他争辩，我会让薛树英写一份详细的奏折，呈报皇上，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判断。”

“好。”刘墉点了点头，转身踏上宫道。晨光熹微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一步步朝着内阁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

徐庆超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宫道的拐角处，才缓缓关上房门。他走到桌案前，拿起薛树英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期许：“树英，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与此同时，薛树英正在医馆照顾受伤的玄甲卫。两名玄甲卫的箭伤已经处理妥当，大夫说只要好生休养，不出半月便能痊愈。薛树英坐在床边，看着他们苍白的脸色，心中充满了愧疚。

“大人，您别自责了。”手臂中箭的玄甲卫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安慰道，“此次之事，是和珅的阴谋，并非大人之过。若不是大人身手不凡，我们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是啊，大人。”大腿中箭的玄甲卫也附和道，“能跟着大人做事，我们心甘情愿。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依旧会跟大人并肩作战！”

薛树英心中一暖，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弟兄！此次多亏了你们。待你们伤愈，我亲自向徐总管为你们请功！”

就在这时，一名玄甲卫匆匆走进医馆，躬身道：“大人，徐总管派人送来一封信。”

薛树英接过信，拆开一看，信中是徐庆超的亲笔字迹，内容大致是让他安心照顾受伤的弟兄，鸦片的追查暂且放缓，待时机成熟再行行动，同时，让他写一份详细的奏折，将城西粮仓之事的来龙去脉呈报皇上。

薛树英看完信，点了点头，对送信的玄甲卫道：“回复徐总管，就说属下明白，即刻照办。”

送信的玄甲卫领命离去。薛树英将信收好，目光望向窗外，晨光已经洒满了大地，街道上渐渐有了行人的脚步声。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发誓：和珅，此次之仇，我薛树英定要百倍奉还！你想让我身败名裂，我偏要查个水落石出，将你绳之以法！

而在和珅府邸的书房内，和珅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矍铄。他得知刘墉救走了薛树英，李大人被拿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大人，刘墉坏了我们的好事，要不要属下再安排人手，去医馆除掉薛树英？”站在一旁的黑影低声问道。

“不必。”和珅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李大人不过是枚弃子，丢了便丢了。薛树英此次虽然逃过一劫，但他私自出宫，参与斗殴，扰乱地方治安，这笔账，皇上心中自有定论。早朝之上，我只需轻轻点拨几句，便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批失踪的鸦片，我已经派人暗中转移到了城南的贫民窟，那里鱼龙混杂，最是隐蔽。我要让薛树英和刘墉狗咬狗，互相猜忌，到时候，我坐收渔翁之利。”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安排，让贫民窟的人严密看管鸦片，绝不让任何人发现。”

“去吧。”和珅挥了挥手，黑影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和珅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刘墉，徐庆超，薛树英……你们以为赢了一局？太天真了。这朝堂，这天下，终究是我的！”

早朝之上，乾隆皇帝高坐龙椅，面色威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和珅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昨日深夜，内务府玄甲卫校尉薛树英，私自出宫，在城西废弃粮仓聚众斗殴，打伤多名百姓和官差，还意图盗窃官粮，顺天府尹的副手李大人前去制止，反被他拒捕伤兵。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百姓议论纷纷，还请皇上定夺！”

乾隆皇帝闻言，眉头一皱，目光投向徐庆超：“徐庆超，和珅所言，是否属实？”

徐庆超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和珅所言，并非实情。薛树英此次出宫，乃是奉臣之命，暗中排查黑风岛一案中失踪的鸦片踪迹。城西粮仓之事，是和珅设下的陷阱，李大人受和珅指使，诬陷薛树英，此事已有李大人的供词为证，薛树英也写了详细的奏折，呈报皇上。”

说罢，徐庆超将薛树英的奏折呈上。太监接过奏折，递给乾隆皇帝。乾隆皇帝仔细翻阅着奏折，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和珅见状，心中一紧，连忙道：“皇上，李大人被刘墉大人拿下，严刑逼供，供词未必属实。薛树英身为玄甲卫校尉，身负宫禁之责，私自出宫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还参与斗殴，扰乱地方治安，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刘墉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李大人并未遭受严刑逼供，其供词乃是自愿招出。而且，薛树英此次出手，是为了制止地痞流氓殴打老人，抢夺粮食，并非聚众斗殴。至于扰乱地方治安，更是无稽之谈，真正扰乱治安的，是那些受和珅指使的地痞流氓！”

王杰也出列道：“启禀皇上，刘大人所言属实。臣昨日收到消息，城西粮仓附近的百姓，都能作证，是地痞流氓先动手伤人，薛校尉只是见义勇为。和珅大人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忠良，怕是另有企图！”

和珅脸色一变，怒视着王杰：“王杰，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何时诬陷忠良了？”

“是不是诬陷，皇上自有明断。”王杰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

乾隆皇帝将奏折放下，沉声道：“好了，都别吵了。薛树英奉旨排查鸦片，见义勇为，值得嘉奖。但他私自出宫，未及时上报，也有不当之处。着令薛树英官复原职，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李大人勾结和珅，诬陷朝廷命官，革去官职，打入大牢，听候发落。和珅……”

和珅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臣在。”

“此事你虽未直接参与，但用人不当，也有责任。”乾隆皇帝道，“着令你罚俸半年，日后需谨言慎行，不可再随意揣测他人。”

“臣遵旨。”和珅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躬身领命。

早朝结束后，和珅走出太和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乾隆皇帝竟然只是轻描淡写地罚了他半年俸禄，而薛树英却官复原职。

“刘墉，徐庆超，王杰……你们给老夫等着！”和珅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而在另一边，刘墉、徐庆超、王杰三人并肩走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此次虽然没能扳倒和珅，但至少保住了薛树英，也让皇上看清了和珅的真面目。”王杰道。

“是啊。”刘墉道，“和珅现在虽然依旧权势滔天，但皇上对他已经有了戒心。只要我们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将他绳之以法。”

徐庆超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追查那批失踪的鸦片。薛树英已经休养好了，我会让他尽快展开行动，一定要在和珅之前，找到鸦片的下落。”

三人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朝堂的清浊之战，江湖的抗腐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薛树英，这个蓝领出身的大内侍卫，也将在这场锋芒对决中，逐渐成长为一颗耀眼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