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王朝侠义传 第10章 侠义已藏济世心

晨光如碎金般洒在太行山脉的沟壑间，将昨夜的血腥气冲淡了几分。郭永福三人策马穿行在蜿蜒的山道上，马蹄踏过沾满露水的青草，溅起细碎的水珠。

“郭大哥，你的伤真的不妨事？”林秀侧过身，望着郭永福左臂上渗出血迹的布条，眉宇间满是担忧。方才破庙包扎时，她亲眼见那道刀伤深可见骨，若非郭永福内劲浑厚护住心脉，怕是早已动弹不得。

郭永福勒住马缰，活动了一下左臂，虽仍有刺痛，却已不妨碍运劲，他笑道：“皮肉伤罢了，当年在关外与马匪搏杀，比这重的伤也受过。倒是你，昨夜剑招虽灵动，却有些急于求成，若是对手再狡猾些，怕是要吃暗亏。”

林秀脸颊微红，点头应道：“郭大哥说的是，是我太急躁了。”她自幼随父学剑，剑法根基扎实，却少了江湖搏杀的历练，昨夜见郭永福遇险，确实乱了分寸。

圆觉大师在一旁双手合十：“郭施主此言有理。林姑娘剑法精妙，只是杀气过重，若能添几分慈悲心，或许更能臻至化境。”

林秀闻言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她练剑只为护佑自己与父亲，从未想过“慈悲”二字与剑法的关联，此刻听圆觉大师点破，心中似有顿悟。

三人正说着，前方山道忽然开阔起来，出现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村子入口处立着一块风化的石碑，上面刻着“洪洞村”三个模糊的大字。袅袅炊烟从错落的茅屋顶升起，夹杂着鸡鸣犬吠，一派安宁景象，与昨夜的凶险形成鲜明对比。

“看这天色，怕是已过午时，不如在此处歇脚打尖？”圆觉大师提议道。三人自昨夜至今未进饮食，确实有些乏了。

郭永福点头：“也好，顺便打探一下太行山深处的路径。”他将那张从络腮胡身上搜出的地图展开，图上标注的路线正是穿过洪洞村，往更深处的黑风口而去。

三人催马进村，刚走没几步，就见几个村民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见到他们三人气度不凡，又带着兵器，纷纷停下脚步打量，眼神中带着警惕。

“几位是从外地来的？”一个腰间别着烟杆的老者走上前，拱手问道。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脸上刻满风霜，眼神却很清亮。

郭永福翻身下马，抱拳还礼：“老丈有礼，我等是行商路过，想在贵村借点吃食，歇歇脚便走。”他刻意隐瞒了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者打量了他们片刻，目光落在郭永福渗血的衣袖上，眉头微蹙：“这位客人像是受了伤？我们村头有个老郎中，要不请他来看看？”

“多谢老丈好意，一点小伤不碍事。”郭永福婉拒道。

老者却坚持道：“出门在外，磕碰难免，若是伤了筋骨可马虎不得。我姓赵，是这洪洞村的里正，几位随我来吧，我家老婆子刚蒸了窝窝头，正好请几位尝尝。”

盛情难却，郭永福三人只好跟着赵里正往村里走。沿途村民见赵里正亲自引路，虽仍有好奇，却不再像先前那般警惕。

赵里正的家在村子东头，是一座简陋的土坯房，院里种着几棵枣树，枝繁叶茂。刚进院门，就见一个围着蓝布头巾的老妇人正在灶台前忙活，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见到郭永福三人，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老婆子，快添三副碗筷，这几位客人是路过的，还没吃饭呢。”赵里正喊道。

老妇人应了声，连忙往锅里添了水，又从蒸笼里拿出几个黄澄澄的窝窝头，端到堂屋的矮桌上，还摆上一碟咸菜和一碗米汤。

“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几位将就着吃点。”赵里正招呼道。

窝窝头虽粗糙，却带着麦香，米汤温热，喝下肚暖融融的。郭永福三人确实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窝窝头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看几位的模样，不像是寻常行商啊。”赵里正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看似随意地问道，“这太行山近来不太平，前几日还有路过的客商被黑风教的人抢了，几位敢往深处去，怕是有些本事？”

郭永福心中一动，放下窝窝头：“老丈也知道黑风教？”

赵里正叹了口气：“怎么不知道？那伙强人在山里横行霸道，不仅抢东西，还掳人去挖矿，附近几个村子都被他们害苦了。官府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也只能自认倒霉，尽量不往山深处去。”他顿了顿，看向郭永福，“听几位的口音，像是从乱石镇那边来的？昨夜乱石镇方向隐约有厮杀声，莫非与几位有关？”

郭永福见他并非寻常村民，索性不再隐瞒，将昨夜在废弃窑厂救下村民、火烧私盐（他刻意隐瞒了留证给官府的事，免得节外生枝）、击退黑风教护法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份。

赵里正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黑风教掳掠百姓贩卖为奴时，猛地将烟杆往地上一磕：“这帮天杀的！前阵子我们村也丢了两个孩子，怕是……怕是也遭了他们的毒手！”

老妇人在一旁听得抹起了眼泪：“那俩娃才十岁出头，平日里总往我家送野果子……”

林秀听得心头一酸，握住老妇人的手：“大娘莫急，我们正要去黑风洞找他们算账，说不定能救回孩子。”

赵里正站起身，对着郭永福三人深深一揖：“三位若是真能铲除那黑风教，便是我们太行山区百姓的再生父母！只是那黑风洞地势险要，里面机关重重，听说还有会妖法的妖人，几位千万要当心啊。”

“妖法？”郭永福皱眉，“老丈此话怎讲？”

“前几年有个从黑风洞逃出来的矿工说的，”赵里正回忆道，“说洞里有个戴面具的妖人，能呼风唤雨，还能让石头变成怪兽，好多反抗的矿工都被那妖人害死了。”

圆觉大师道：“阿弥陀佛，世间哪有什么妖法，多半是些障眼法罢了。只是那黑风教行事诡秘，想必确实有些手段。”

郭永福点头，又问起往黑风洞的路径。赵里正说，从洪洞村往西北走，过了黑风口，再穿过一片瘴气弥漫的黑松林，才能到黑风洞。那黑松林终年不见天日，不仅有毒蛇猛兽，还有黑风教的人巡逻，极难通过。

“若是几位信得过老汉，我让我儿子石头给你们带路吧。”赵里正说道，“他从小在山里打转，熟悉路径，说不定能帮上忙。”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青年扛着一捆柴走了进来，见到郭永福三人，愣了一下。

“石头，快过来见过几位侠士！”赵里正喊道，“这几位要去黑风洞收拾那帮强人，你给他们带路！”

那青年名叫赵石，听父亲说完缘由，黝黑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将柴一扔，对着郭永福三人躬身道：“侠士们要去收拾黑风教？我跟你们去！我弟弟就是被他们掳走的，我要亲手报仇！”

郭永福看着他眼中的恨意与决心，沉吟道：“此去凶险异常，你……”

“侠士放心！”赵石拍着胸脯，“我在山里跑惯了，身手不差，就算打不过他们，带路、探路总没问题！再说，能为弟弟报仇，就算死了也值！”

赵里正也劝道：“石头熟悉地形，有他跟着，你们能少走不少弯路。这孩子从小就倔，你们就让他去吧。”

郭永福见他态度坚决，又确实需要向导，便点头应道：“也好，只是到了黑风洞附近，一切都要听我们安排，不可莽撞。”

赵石连忙应下，又去里屋换了身利落的短打，背上弓箭和一把柴刀，看起来精神抖擞。

老妇人给他们准备了些干粮和水，赵里正又拿出一张更详细的山路图，在上面仔细标注了黑松林里的陷阱和隐蔽的水源。

临行前，赵里正忽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郭永福：“差点忘了这个。这是去年一个路过的老拳师留下的，他说这东西或许能帮上对付黑风教的人，只是我看不懂，就留给几位吧。”

郭永福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本泛黄的拳谱，封面上写着“济世拳谱”四个古朴的大字。他翻开几页，只见上面不仅有拳路招式的图谱，还有一些注解，字迹苍劲有力，隐隐透着一股正气。

“这拳谱……”郭永福有些惊讶，这“济世拳”他从未听说过，但看拳路走势，竟与自己的缠拳有几分相通，却更注重刚柔并济，招式中带着护己救人的意味。

“那老拳师说，这拳谱是他毕生心血，可惜他年事已高，无力铲除黑风教，便将拳谱留下，盼着有朝一日能遇到有识之士，用这拳法济世救人。”赵里正叹道，“我看几位侠士心怀正义，这拳谱交给你们，也算物归原主。”

郭永福心中一动，将拳谱郑重收好：“多谢老丈，这份大礼，郭某愧领了。”他隐隐觉得，这本拳谱或许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三人一起告别了赵里正夫妇，在赵石的带领下往西北方向而去。赵石果然熟悉路径，专挑隐蔽的山道走，避开了几处可能有黑风教巡逻的关口。

沿途不时能看到被遗弃的村落，断壁残垣间长满杂草，偶尔还能见到白骨，显然是遭了黑风教的毒手。赵石指着一处坍塌的房屋，声音哽咽：“那是我们村二柱家，去年被黑风教放火烧了，一家五口都没逃出来……”

林秀听得眼圈发红，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这些恶人，真是该死！”

郭永福心中也是怒火翻腾，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冲动，只是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山坳，赵石指着前方一道狭窄的山口：“那就是黑风口，过了山口就是黑松林了。”

黑风口两侧是陡峭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小道，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

“黑风教在这里设有关卡，白天有专人看守，好在他们晚上会撤回去。”赵石低声道，“我们等天黑了再过去。”

四人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升起一堆火，烤了些干粮充饥。郭永福拿出那本“济世拳谱”，借着火光仔细研读。

拳谱的前半部分是招式图谱，从基础的扎马、出拳，到复杂的连环招式，讲解得极为详尽。郭永福越看越心惊，这拳法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着深厚的内力运行之法，尤其是其中几招“护民式”“安邦掌”，招式大开大合，却处处留有余地，既能击退敌人，又能避免伤及无辜，果然不负“济世”二字。

拳谱的后半部分则是一些注解，除了讲解招式的变化，还记载了一些老拳师的见闻，其中就提到了黑风教的一些伎俩。原来黑风教所谓的“妖法”，不过是用迷药、烟火和机关制造的假象，用来恐吓矿工和反抗者。

“这里说，黑风洞的入口处有一处机关，需要用特定的节奏敲击岩壁才能打开。”郭永福指着拳谱上的一段注解，“还画了机关的位置图。”

林秀和圆觉大师凑过来看，只见图上画着一处岩壁，上面有三个凸起的石块，旁边标注着“三石叩，风自开”的字样。

“这老拳师莫非去过黑风洞？”林秀惊讶道。

“看注解里说，他年轻时曾潜入黑风洞探查，可惜被发现，差点没能逃出来。”郭永福道，“他记下这些，就是为了给后人提供线索。”

圆觉大师道：“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本拳谱落到郭施主手中，或许正是为了今日之事。”

赵石也凑过来看，指着图上的位置：“这地方我知道！去年我追一只山鹿时路过那里，确实有三块奇怪的石头，当时还以为是天然长成的，没想到是机关！”

众人皆是一喜，有了这拳谱和赵石的指引，找到黑风洞的入口就容易多了。

郭永福将拳谱上的招式和注解牢记在心，又试着演练了几招“济世拳”的基础招式。起初还有些生涩，但练了几遍后，渐渐摸到了门道，只觉体内的内劲运行得更加顺畅，左臂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这拳法果然精妙。”郭永福赞叹道，“不仅能强身健体，更能涵养心性，难怪叫‘济世拳’。”

林秀道：“郭大哥悟性真高，这才练了一会儿，就有模有样了。”

郭永福笑了笑，将拳谱收好：“天色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四人熄灭火堆，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黑风口。关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熄灭的灯笼挂在两侧的石壁上。

赵石在前带路，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山道。山道两侧的悬崖上不时有碎石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让人心惊肉跳。

穿过黑风口，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森林。与别处的树林不同，这片森林里的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显得阴森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叶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就是黑松林了。”赵石压低声音，“里面不仅有瘴气，还有毒蛇，走路要跟着我踩的脚印走，千万别乱踩。”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硫磺，用布包着系在箭头，又拿出火折子点燃，顿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这硫磺能驱蛇。”

四人跟着赵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黑松林。林子里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叫。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让人头皮发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娘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天天晚上巡逻，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少说两句吧，要是被护法听到，有你好受的。听说昨天乱石镇那边出了事，丢了一大批私盐，护法正火大呢。”

“怕什么？这黑松林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咱们，谁还会来？”

郭永福示意众人停下，隐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只见几个手持火把的黑衣教徒正沿着小路走来，一个个哈欠连天，显然很不耐烦。

“一共五个人，要不要解决他们？”林秀低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郭永福摇摇头：“别打草惊蛇，等他们过去再说。”

几人屏住呼吸，看着黑衣教徒渐渐走远。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赵石才松了口气：“这些人是黑风教的巡逻队，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巡逻一次。”

四人继续往前走，又避开了两队巡逻队，终于来到黑松林的深处。赵石指着前方一处被藤蔓掩盖的岩壁：“就是那里了，拳谱上说的机关应该就在里面。”

郭永福走上前，拨开茂密的藤蔓，露出后面的岩壁。岩壁上果然有三块凸起的石块，大小不一，呈品字形排列，与拳谱上画的一模一样。

“拳谱上说‘三石叩，风自开’，该怎么敲？”林秀问道。

郭永福回忆着拳谱上的注解：“先敲左边的石块三下，再敲中间的五下，最后敲右边的两下，节奏要慢，力道要匀。”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劲，按照注解的节奏，轻轻敲击石块。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

三声、五声、两声，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就在最后一声敲击落下时，忽然听到“咔嚓”一声轻响，岩壁竟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阴冷的风从洞里吹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开了！真的开了！”赵石激动地低呼。

郭永福示意众人熄灭火把，只留下一支备用。“里面情况不明，大家小心，跟紧我。”

他率先走进洞口，林秀、圆觉大师和赵石紧随其后。刚走没几步，身后的岩壁又“咔嚓”一声合上了，洞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郭永福点燃火把，火光摇曳中，只见眼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湿漉漉的，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滴答”的声响。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儿。预知他们生死如何，请看下章内容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