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沉默许久的高育良捻起一枚棋子,在指间转了转,目光落在棋盘交错的经纬上:
“小墨,别嫌老师啰嗦。魔都的企业肯跟着你来汉东,说明你的号召力不一般。但你要清楚,汉东不是魔都,水太深。”
他落下一子,声音沉了几分:“李达康急着拉投资,其他人急着分蛋糕,这两波人明里暗里较着劲,你夹在中间,得有自己的定盘星。”
棋盘上的黑白子渐渐犬牙交错,林墨沉思片刻,落子在天元位:“学生心里有数。投资是为了盈利,不是为了站队。
光明峰项目的核心是民生,只要能保证这一点,谁来主导,对我而言差别不大。”
“说得轻巧。”高育良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审视,“两百亿的项目,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真以为能独善其身?
李达康要政绩,祁同伟要利益,省里的目光都盯着这儿,你一个外来的投资商,想只赚钱不沾泥,难。”
林墨笑了笑:“所以才来请教老师。您常说,凡事留三分余地。我打算把投资拆成几块,联合几家互不统属的企业一起进场。
每家都不控股,只参与基础设施建设,这块最稳妥,也最能体现民生价值。”
高育良指尖的棋子停在半空,若有所思:“分散风险,还能避开派系纠葛,倒是个聪明法子。”
“也是无奈之举。”林墨落下一子,吃掉对方一小片棋,“我只想做笔干净的生意。
要是这里的水浑到连基础设施都藏猫腻,那这项目,不投也罢。”
这话正说到高育良心坎里,他放下棋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你能守住底线是好事。但记住,在汉东办事,光有底线不够,还得有手腕。
李达康那人,眼里只有项目进度,为了效率,有时候会绕开规矩。就像祁同伟,看似圆滑,实则急功近利,为了往上爬,什么都敢赌。”
林墨闻言没有接茬,而是再次落下一子,岔开话题:“老师,您觉得李达康能成吗?”
高育良看了他一眼,落子无悔:“成与不成,不在光明峰一个项目。但他要是搞砸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墨凝视着棋盘上逐渐明朗的局势,蓦然领悟了高育良的深意。
这位老师传授的并非简单的投资之道,而是在教导他如何在暗流涌动的旋涡中全身而退。
学生受教了。林墨将目光从棋局上移开,轻轻放下自己的棋子认输道:老师,这一局是我输了。
高育良缓缓摩挲着下巴,目光在棋盘上逡巡:不贪图一时之利,不执着于一城一池,守住本心,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激进,这样很容易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这次能侥幸脱身,不过是对方棋差一着罢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林墨,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林墨心领神会。在局中破局确实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同门相残的境地。
真正高明的棋手应当学会在局外破局,既能主动出击,又可全身而退。
接下来两人就祁同伟的事展开了深入探讨,林墨还不时以隐晦的方式提醒高育良。这场充满智慧的对话,也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直到吴惠芬端着两盘菜走进来:“先别聊工作了,尝尝我做的辣卤猪蹄,林墨最爱吃的。”
饭菜的香气漫开来,高育良的脸色柔和了些:“先吃饭,棋局下午再接着下。”
饭桌上,吴惠芬不住给林墨夹菜,问起他在魔都的生活,又念叨着汉东的变化。
林墨则如同面对父母一样,也把自己这几年的情况说了一下。
高育良一边专注地听着,一边将手中的分酒器斟满,随后将剩下的大半瓶茅台递给林墨,笑道:老规矩,我就这些,剩下的都归你。
那我先给老师满上。林墨接过酒瓶,恭敬地为高育良斟满酒盅,然后双手举杯,目光诚挚地说道:
这第一杯酒,我要敬吴老师。这些年承蒙您厚爱,无论是求学时期还是步入职场后,您始终最疼我、最支持我,这份恩情学生铭记于心。
话音未落,高育良便笑着抬手打断:等等,这话可不对。要论支持,我才是那个最护着你的人。
林墨会心一笑,故意说道:吴老师的支持最坚定。因为那时您虽然挂着书记的名头,可基本上都不怎么过问学校的事了。
吴惠芬闻言,眼含笑意地瞥了高育良一眼,打圆场道:我的支持算什么?政法系选学生会主席,没有你高老师点头可不行。
她顿了顿,又感慨道:其实最支持你的,还得是你芳芳姐。
她最疼你这个弟弟,当年经常去学校给你补习功课,不然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哪会那么好说话。
林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重新举起酒杯:吴老师说得对,这杯酒敬高老师,感谢您多年来的教诲与栽培!
好,这杯我喝。高育良一饮而尽,眼中泛起回忆的光芒,说起来,这些事仿佛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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