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天下 第7章 我的鸟雀侦察队

小莲的到来，像一缕温煦的风，吹散了破屋中积郁已久的孤寂与寒意。那方意外成功的秋香色染布，被她像对待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在枕边，入睡前总要摸上好几回才能安心。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孩童的光彩，那是对未来的期盼，更是被需要、被认可的喜悦。

云织看着她熟睡后仍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一片柔软。她知道，自己留下小莲，不仅是救了这个孩子，更是为她们共同的未来，寻到了一块不可或缺的基石。然而，基石已备，若要筑起高楼，还需更多的材料和更稳固的架构。她们不能只依赖偶然发现的赭石和几株野草。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云织便已起身。她没有惊动睡得正沉的小莲，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寒风依旧刺骨，但她心中却燃烧着清晰的规划。她需要系统性地拓展资源，而她的“鸟雀侦察队”，便是眼下最不可替代的利器。

她集中精神，尝试与屋檐下、枝头间那些熟悉的麻雀建立更清晰、更稳定的连接。这并非易事，鸟类的思维简单而跳跃，充斥着对食物、温暖和天敌的本能反应。她无法像与人交流般下达复杂指令，只能通过传递强烈的意念、辅以简单的图像和情绪，来引导它们。

她找来一些昨日特意留下的、饱满的米粒，摊在掌心。当几只胆大的麻雀飞落啄食时，她凝神，将关于“颜色”的意念，混合着赭石的暗红、蓼蓝的深靛，以及她对其他鲜艳矿石、特殊植物的想象，一遍遍地向它们传递。

【寻找……像这样的石头……像这样的草……】她反复“诉说”着，同时在脑海中勾勒出色彩斑斓的意象。麻雀们歪着头，黑豆似的眼珠里似乎有片刻的茫然，随即传递回混杂的【吃的？】【亮亮的？】之类的意念。

云织并不气馁，她知道这需要耐心和重复。她每日清晨和傍晚，都会进行这样的“训练”，用食物作为奖励，强化它们对“寻找特殊颜色物品”这一任务的关联。渐渐地，麻雀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它们不再仅仅是为了食物而来，有时会主动衔来一些它们认为“亮亮”或“奇怪”的东西——一片带有异色斑点的碎瓦，一枚色泽独特的羽毛，甚至是一小块带着金属光泽的、不知名的矿石碎屑。

虽然大部分东西都无用，但云织每次都郑重其事地收下，并给予奖励。她要建立的，是一种信任和习惯。同时，她也开始尝试与体型稍大、飞行范围更远的喜鹊、甚至一只偶尔在附近盘旋的苍鹰建立微弱的联系。这比与麻雀沟通困难数倍，耗费的精神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每次尝试后，她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疲惫，必须依靠灵泉打坐许久才能恢复。

屋内，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云织将之前买回的素布裁成小块，与小莲开始了系统的染色实验。她们不再满足于偶然的成功，而是试图总结规律。

“云姐姐，你看！”小莲举着一块刚刚从染缸里捞出的布条，兴奋地叫道，“用你处理过的水和普通的河水，泡同样的茜草根，颜色就是不一样！”

云织接过对比，果然，用稀释了微量灵泉的水浸泡染出的布，红色更为纯正鲜亮，仿佛浸透了朝霞；而普通河水染出的，则显得浑浊暗淡，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气。灵泉不仅能优化丝线，更能激活植物染料本身的色彩潜力！

她们尝试了不同的温度、浸泡时间，小莲甚至凭借模糊的记忆，开始摸索着使用明矾、草木灰等作为媒染剂，观察它们对颜色和色牢度的影响。破旧的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瓦盆，里面浸泡着各种颜色的染液，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矿石混合的、略带苦涩的独特气息。

云织看着小莲蹲在染缸前，小手被染得五颜六色，却毫不在意，只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颜色的细微变化，时而蹙眉，时而展颜。这份专注与热爱，让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领域的学者。她将自己所知的、关于色彩搭配、对比、调和的一些基本原理，用最浅显的语言讲述给小莲听。

小莲听得如饥似渴，她或许不懂什么叫“互补色”或“饱和度”，但她能本能地理解云织所说的“这块布太燥，需要一点冷色压一压”，或者“这个黄太跳，要让它沉下去一点”。两人一个拥有超越时代的理论视野和灵泉金手指，一个拥有无与伦比的色彩直觉和动手能力，竟配合得无比默契。

然而，挫折也随之而来。一次，小莲尝试用她找到的一种紫色野果染色，初时颜色瑰丽迷人，可仅仅在阳光下晾晒了半天，便褪成了难看的灰白色。小莲看着心血白费，难过得眼圈都红了，小嘴紧紧抿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没关系，”云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失败是常事。我们知道了这种果子不能直接用，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固定方法，或者与其他染料混合？”她没有责备，只有引导。她知道，探索的道路上，失败是比成功更宝贵的财富。

小莲抬起头，看着云织鼓励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抹了把眼睛，又一头扎进了瓶瓶罐罐里。那种不服输的韧劲，让云织仿佛看到了野草般的生命力。

这天傍晚，云织正在院中尝试与那只苍鹰建立更稳定的联系，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忽然，一只被她“训练”了多日的麻雀，如同利箭般从远处飞来，不像往常那样落在她掌心，而是急急地在她头顶盘旋，发出急促的叽喳声，意念中充满了【找到了！不一样的！亮亮的！】的兴奋。

云织精神一振，强压下疲惫，集中精神接收它的信息。麻雀传递来的图像模糊而跳跃，那是一片远离河湾、靠近山脚的背阴处，积雪覆盖下，隐约露出几块……闪烁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湿润的石头？

是铜矿？还是某种特殊的矿物颜料？云织的心跳加快了。她立刻通过意念，让麻雀带路。

然而，就在她准备跟随麻雀前去探查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镇子的方向。暮色中，她似乎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正朝着她这处偏僻破屋的方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那姿态，不像是顺路经过的乡邻。

云织的心微微一沉。周婆子还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