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天下 第6章 鲸歌

海风如刀，割裂了伏波号的帆布。

云织站在船头，指尖抠进船舷木缝——那是她用灵泉催生的韧藤纤维，此刻正被海水浸透，发出细微的声。

左舷三艘，右舷两艘，后方追兵已近。陈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铁锈味的喘息。

云织没回头。她盯着前方——鲸脊峡入口，两座黑岩如巨齿对峙，将海流绞成漩涡。

青梧的鬼艎，不追了。她声音很轻，却压住了海浪声。

话音未落，三枚火箭破空而至！

伏波号侧舷炸开火光，甲板瞬间焦黑。

护住伊莎！云织厉喝。

船舱门地撞开，琉球少女伊莎踉跄冲出，靛蓝头巾散落，手腕珊瑚手链被火药灼得发烫。她手中紧攥的鲸骨笛，笛孔渗出暗红血珠。

不行……她声音发颤，鲸歌断了。

云织心头一紧。伊莎的鲸歌是伏波号唯一能与深海沟通的桥梁，若断了，他们将被困死在这片死亡峡谷。

为什么断了？

海……太烫了。伊莎指着船底——海水翻涌着诡异的红光，像融化的铁水。

归墟之力在渗透。玄圭从船舱奔出，衣袖被火药熏黑，沧溟子在用龙脉污染这片海域。

伏波号剧烈倾斜。

撑不住了！舵手嘶吼。

云织猛地跃上船头高台，双手按向甲板。灵泉之力灌注，藤蔓如活蛇钻出缝隙，缠住船身。

再撑一刻！她咬牙道。

就在此时，伊莎突然跪倒，浑身抽搐。

鲸……在哭……她手指抠进甲板，指甲缝渗出黑血，它们……被锁在海里……

云织心头一震。

她蹲下身，将灵泉水滴入伊莎口中。

说清楚。

伊莎眼珠暴突，声音如裂帛：它们……在哭……海神兵……在吃鲸……

话音未落，海面炸开！

一道水柱直冲天际，裹挟着无数鱼骨与黑鳞。

是海鲸！陈骁惊呼。

云织眯眼望去——那不是普通海鲸，而是一头背脊嶙峋、鳞片如铁的巨兽！它身侧缠满金属锁链，锁链末端嵌着龙脉晶核，正疯狂汲取它的生命力。

海神兵的试验品……玄圭瞳孔骤缩。

巨鲸突然仰头长啸！

声波震得伏波号甲板碎裂，云织踉跄后退。

它在呼唤！伊莎挣扎着爬起，手指指向巨鲸眉心——那里，一道焦黑的铭文若隐若现。

云织瞳孔骤缩。

那铭文……和她父亲的军牌一模一样！

父亲……她喃喃道。

别想太多！玄圭一把拽住她，它要带我们走！

巨鲸猛地俯冲，撞向伏波号船底。

云织大喝。

伏波号船身被撞得侧翻，众人纷纷落水。云织却反手扯住伊莎，将她推向巨鲸背脊。

抓住它！

伊莎死死抱住巨鲸鳞片，鲸骨笛在掌心发烫。

云织朝她吼。

伊莎闭眼，吹响笛子。

笛声悠长，似海风，似悲歌。

巨鲸发出一声长鸣，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

它……在回应！伊莎惊喜。

云织却盯着巨鲸眉心——那道铭文在笛声中微微发亮，竟与她腰间的青铜钥匙产生共鸣。

灵泉……她低语。

指尖轻触钥匙，泉水如丝线般渗出，缠上巨鲸眉心。

铭文骤亮！

巨鲸突然昂首，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不是被控制的！云织猛地明白，它是守卫！

海面轰然炸开！

巨鲸身下，无数黑影破水而出——那是被海神兵捕获的鲸群！它们眼中流着血泪，正被龙脉晶核操控，成为青梧的傀儡。

它们在保护它！伊莎声音发颤。

巨鲸转身，撞向青梧舰队。

轰——！

一艘鬼艎被撞得粉碎，黑雾如血雾喷溅。

趁现在！云织跃上巨鲸背脊，带我们去归墟裂隙！

巨鲸长啸，转身潜入深海。

伏波号残骸在身后缓缓沉没，而他们，正被一头远古巨兽驮向深渊。

深海中，光怪陆离。

云织趴在巨鲸背上，透过海水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无数鲸鱼被锁链缠绕，体内嵌着龙脉晶核，如同活生生的祭坛。

它们……是祭品。伊莎声音哽咽。

云织却盯着巨鲸眉心——铭文在灵泉照耀下，竟浮现出父亲的名字：云昭。

父亲……她指尖轻抚铭文，你没死。

巨鲸突然剧烈震颤，眉心铭文亮得刺眼。

它在……回忆。伊莎低声道。

云织闭眼，将灵泉之力灌入铭文。

刹那间，画面闪现：

暴雨夜，北境战场。

父亲云昭率军突围，船队被青梧伏击。他将一枚军牌掷入海中，大喊：保我儿！

随后，船队沉没。

云织猛地睁眼，冷汗浸透衣衫。

父亲不是战死，是自愿沉船，为的是保护她！

原来……她声音发颤，你一直都在等我。

巨鲸发出一声低鸣，如母亲般温柔。

就在此时，海面传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青梧舰队已追至深海！

快走！云织对巨鲸低语。

巨鲸却突然停下，转向伏波号残骸方向。

它……在找什么？伊莎问。

云织瞳孔骤缩——巨鲸正盯着船底一块焦黑木板，上面刻着半枚字。

那是她父亲的军牌！

父亲……她伸手，将军牌从木板上取下。

军牌入手冰凉，却在触到她掌心时，突然亮起微光。

巨鲸的眉心铭文与军牌共鸣，竟缓缓融化，化作一道光流，没入云织眉心。

这是……

父亲的魂力。伊莎轻声道，它在替你开启归墟之门。

云织闭眼，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温度。

父亲……从未离开。

突然，巨鲸猛地加速，冲向海底一处漩涡。

是归墟裂隙！玄圭在巨鲸背上喊。

云织却盯着巨鲸身侧——那道龙脉晶核锁链，竟在父亲魂力的冲击下，一点点松动。

它在……救我们。她喃喃道。

巨鲸长啸，冲入漩涡。

身后，青梧舰队的黑雾如影随形。

云织回头，望向那片深海——

父亲的军牌在她掌心发烫，巨鲸的鳞片下，是无数被解救的鲸群。

他们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回归。

当巨鲸冲出漩涡，海面已是一片血红。

云织站在巨鲸背上，望向远方——

蓬莱岛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娘娘……她轻声说。

伊莎突然抓住她手腕：小心！

云织猛地回头。

海面浮起无数黑影，竟是被解救的鲸群！它们围着伏波号残骸，发出低鸣。

它们……在送我们。伊莎眼中含泪。

云织却盯着最前方——一头幼鲸，背上驮着半块军牌。

那是父亲的另一半。

父亲……她闭上眼，泪水滑落。

玄圭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递来一枚罗盘。

它指向归墟，也指向真相。

云织接过罗盘，指针竟微微颤动，指向蓬莱岛方向。

她轻声道。

巨鲸长啸，载着众人，驶向那片被雾笼罩的岛屿。

而海面之下，青梧舰队的黑雾正缓缓散去。

仿佛在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