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天下 第20章 天下入我织

启明星还悬挂在东方的天际，寒镇仍沉睡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云织和小莲却已悄然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轻简的行囊。几件换洗衣物，一小包干粮，珍贵的路引和锦绣坊荐书贴身收藏，那方凝聚了心血与希望的锦帕，被云织用油纸仔细包好，塞在怀里最稳妥的地方。

推开院门，一股带着霜寒的清新空气涌入肺腑。孙嫂子和钱嫂子早已等候在门外，眼眶红肿，显然一夜未眠。没有过多的言语，孙嫂子将一双连夜赶制、纳了厚厚千层底的棉鞋塞到云织手里，声音哽咽：“东家……路上，千万保重。”钱嫂子则把一小包还温热的鸡蛋塞进小莲的包袱，“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小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抱着钱嫂子，又看向那间承载了她们太多艰辛与希望的破旧小院，满是不舍。云织心中亦是酸涩，她用力握了握孙嫂子和钱嫂子粗糙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等我回来。”她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承诺。

转身，踏入尚未褪尽的夜色，没有再回头。小莲抹了把眼泪，小跑着跟上，紧紧攥住了云织的衣角。

她们没有选择镇上车马行那些显眼的骡车，而是步行，准备到十里外的下一个集镇再雇车。这是云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既能避开陈荣可能在镇口安排的眼线，也能更灵活地应对可能的追踪。

初春的清晨，官道上行人稀少，路旁的枯草挂着白霜，踩上去沙沙作响。小莲起初还有些离愁别绪，但走了一段路后，渐渐被对未知远方的紧张与期待取代，小脸上重新有了光彩，不时问着关于江南的问题。

云织一边回答，一边将精神力如同蛛网般悄然散开。几只被她特意挑选出来的、飞行迅捷且耐力极佳的麻雀和一只目光锐利的隼鹰，如同忠诚的哨兵，在高空跟随着她们，视野覆盖了前后数里的官道以及两侧可能藏人的树林、土坡。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直到日上三竿，她们在一个路边的简陋茶棚歇脚喝水时，那只隼鹰传递回了一段清晰的影像——三名牵着马、作行商打扮的汉子，正停在她们身后约三里处的一个岔路口，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扫向她们这个方向。那三人虽然换了装束，但其中一人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与之前苍鹰看到的、出现在陈荣府上的陌生男子之一，特征完全吻合！

他们果然跟来了！而且伪装成了行商，显然是不想在光天化日、官道之上明目张胆地动手，打算寻找更合适的机会。

云织的心猛地一紧，握住水碗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碗，对正在小口啃着干粮的小莲低声道：“休息好了吗？我们该赶路了，早点到下个镇子。”

小莲敏锐地察觉到云织语气中的一丝异样，乖巧地点点头，立刻背起了自己的小包袱。

再次上路，云织的步伐明显加快，但并未显得慌乱。她通过隼鹰的视野，牢牢锁定着那三名尾随者的动向。对方似乎并不急于靠近，只是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如同最有耐心的猎犬。

官道蜿蜒，穿过一片地势渐高的丘陵地带，两侧的树林变得茂密起来。这是一个适合伏击的地形。云织能感觉到，身后的马蹄声似乎也靠近了些许。

“小莲，”云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听着，无论等会儿发生什么，紧跟在我身边，不要怕，也不要回头，只管往前跑。”

小莲的小脸瞬间绷紧，重重地“嗯”了一声，小手更紧地抓住了云织的衣摆。

就在她们即将穿过一片尤其浓密的林区时，高空隼鹰传来急促的警告意念——那三人突然加快了速度，并且分散开来，呈包抄之势！

来了！

云织猛地停下脚步，将小莲拉至身后。几乎就在同时，前方路旁的树丛后，闪出了那名刀疤脸汉子，堵住了去路。身后，另外两人也策马赶上，封住了退路。三人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目光淫邪而残忍地在云织和小莲身上扫视。

“小娘子，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刀疤脸嘿嘿笑着，抽出腰间的短刀，“哥几个送你一程如何？”

云织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只有一片沉静的杀意。她暗中通过意念，向高空待命的鸟群和更远处山林中可能存在的、能被御使的野兽发出了最强硬的指令！

“唳——！”

一声尖锐的鹰唳划破长空！那只隼鹰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高空俯冲而下，锐利的爪子直取刀疤脸的面门！刀疤脸大惊，慌忙挥刀格挡。

与此同时，道路两侧的树林中，骤然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扑翅声和叽喳声！成百上千只麻雀、乌鸦以及其他林鸟，如同发了疯一般，汇聚成两股黑色的洪流，劈头盖脸地朝着另外两名骑马的汉子冲去！鸟群疯狂地啄咬他们的头脸、手臂，遮挡他们的视线，马匹受惊，希津津长嘶，人立而起，顿时阵脚大乱！

“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鸟！”

“妈的！滚开！”

混乱中，云织拉起惊呆的小莲，毫不犹豫地冲向道路左侧一处较为稀疏的林地！“走！”

然而，那刀疤脸毕竟凶悍，挥刀逼退了隼鹰的几次扑击，虽然脸上、手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却依旧怒吼着追了上来：“想跑？！”

眼看就要被追上，云织眼中厉色一闪，正要不惜暴露更多能力动用灵泉攻击，身旁的小莲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从地上抓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刀疤脸砸去！

“不准伤害云姐姐！”

石块自然砸不中，却成功地让刀疤脸动作一滞。就是这瞬间的机会！云织意念再动，不远处灌木丛中一阵窸窣作响，几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猛地窜出，吐着信子，拦在了刀疤脸的前方！

刀疤脸脸色剧变，他或许不怕鸟雀，但对这突如其来的毒物却心存忌惮，脚步不由得一顿。

利用这宝贵的时间，云织和小莲已经钻入了密林深处。鸟雀们依旧在执行着骚扰任务，迟滞着追兵。云织依靠着鸟雀的指引，带着小莲在林中穿梭，专挑难走的小路。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喧嚣和叫骂声渐渐远去，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靠在一棵大树后。小莲累得几乎虚脱，小脸煞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与一种奇异的兴奋。

“云姐姐……我们……我们甩掉他们了？”

云织倾听着鸟雀传回的信息，那三人似乎被鸟群和突然出现的蛇搅得晕头转向，加上林深树密，已经失去了她们的方向，正在气急败坏地搜索。

“暂时安全了。”云织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后怕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她看着小莲，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刚才，很勇敢。”

小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要保护云姐姐！”

云织心中暖流涌动。她望向南方，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枝桠。

经此一劫，陈荣的狠毒与不择手段已暴露无遗。前方的路途必然还有更多未知的艰险。然而，踏出了这第一步，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她们已再无退路。江南，那片织就了无数传奇与锦绣的土地，正等待着她们。此刻，云织的征程，终于真正开始了。天下如布，她手持灵泉与万兽为梭，必将织就属于自己的、最绚烂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