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燕南泠就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坐在床沿,手还按在药囊上。昨晚那滴血落在地面后颤了颤,像是有东西在拉它。她没动,等了几息才起身穿衣。外衣扣到第三颗时,云七娘走进西厢房。
“去采九叶莲。”她说,“一个人。”
燕南泠点头。她把匕首绑在腿侧,银针插进发间,药囊里装了止血草、麻藤粉和一小块冰片。出门前看了眼墙缝——那张麻纸还在,是她昨夜默写的《星渊杂记》全文。
山路陡,石面湿滑。走到半山腰时,雾起来了。树影压着小道,风从崖底往上吹。她停下喝了口水,忽然想起昨夜入梦前残卷浮现的三行字:“声如幼崽,心合其频,息隐杀意。”
她没懂意思,但记住了。
再往上走五十步,腥气扑面而来。岩壁阴影里蹲着一头黑兽,毛色与山石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泛黄。它前爪抓地,脊背弓起,喉咙里滚出低吼。
燕南泠站住。
这兽比狼大,四肢粗壮,尾巴垂地不动。她认得——村人叫它影豹,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她慢慢蹲下,把药囊放在脚边。右手摸向匕首,左手却抬起来捂住嘴。她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像幼兽受惊时的叫声。
影豹耳朵一抖,头偏了半寸。
她又试一次,声音更细,尾音带颤。这次影豹抬起前腿,转身朝山后走去。走几步停一下,像是等她不跟。
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她才松手。
手指离开嘴唇时有点麻。她没时间多想,继续往上爬。九叶莲长在断崖裂口,必须攀藤而过。她用绳索缠住手腕,另一头系在老树根上,一点点挪过去。
风更大了。
裂口处果然有一丛莲,九片叶子呈环形展开,花苞未开。她伸手去挖根部,指尖刚碰土,耳边响起窸窣声。
低头一看,骸骨盘坐在莲根旁。衣服烂了一半,剩下布条上绣着模糊的星纹图案。右手蜷着,无名指戴一枚青铜手环,表面刻满细线,像是某种文字。
她盯着那手环。
《星渊杂记》里有一页画了类似符号,旁边注了一句:守卷信物,代代相传。
她伸手去取。
还没碰到,头顶传来脚步声。碎石滚落,砸在藤上晃了一下。她抬头,云七娘站在崖顶,披风被风吹得贴在身上。
“别碰。”她说。
燕南泠收回手。
云七娘跳下来,落地很轻。她径直走到骸骨前,弯腰摘下手环,塞进袖中。动作熟练,像做过很多次。
“二十年前失踪的那个,你以为是谁留给你的路标?”她看着燕南泠,“你还不配知道真相。”
燕南泠没说话。
她把九叶莲整株挖出,放进药囊。泥土沾在指缝里,带着一股凉味。她站起身,正要开口,云七娘已经转身往回走。
下山路上谁也没说话。
走到山脚时,雾散了些。远处药庐屋顶隐约可见。燕南泠走在后面,手一直按在药囊上。她记得手环上的纹路,也记得自己怎么描下来的——趁云七娘弯腰时,用指甲在掌心划了一遍。
回到西厢房,她关上门。
桌上炭笔还在,纸也留着。她摊开一张新纸,照记忆画出手环图案。线条连起来是个圈,中间分三层,每层有不同走向的刻痕。
画完后她把纸折好,塞进墙缝,压在麻纸下面。
然后脱下外衣,卷起左臂袖子。旧伤口还在渗血,那是昨夜故意弄破的。她用银针挑出一点血,滴在指尖。
血珠落下,在地上停住,微微晃。
她盯着那滴血,呼吸放慢。
血珠突然向左滚了一小段,停在墙角裂缝前。
她蹲下去,手指顺着裂缝摸进去。里面有个硬物,是块薄铜片,一面光滑,另一面刻着半个符文。她拿出来对着光看——和手环上的纹路能接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把铜片塞回缝里,袖子放下,坐回床边。门开时,云七娘只探了个头。
“药交上来。”
燕南泠取出九叶莲,递过去。
云七娘接过,看了一眼根部带的土,又闻了闻气味。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门又被关上。
她没动,坐在原地。过了会儿,伸手摸向发间银针。拔下来一根,在灯焰上烧了一下,然后轻轻划过左手掌心。
血渗出来,顺着纹路往下流。
她盯着血线,低声说:“你不说,我自己找。”
血流到指尖,滴在地上,朝着墙缝方向偏了一点。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
药庐后院静悄悄的,只有晾药架上的竹匾被风吹得轻响。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炭笔,在纸上重新画那个符文。
画到第三笔时,笔尖断了。
她换一根,继续画。一张纸写满,翻过来背面再画。直到整叠纸都盖满痕迹,她才停下。
然后把所有纸揉成团,塞进灶膛。火点着,纸烧起来,黑灰往上飘。
她坐在灶边,看着火苗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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