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停了。
燕南泠站在偏院门口,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在两丈外停下。她没有回头,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本小册子。昨夜梦里的三行字还在纸上,墨迹干了一半。她记得清楚:“齐新机关图,藏于北岭熔炉之下;其动如雷,其发如电;破之需引火反噬。”
她把册子收回袖中,抬脚走进院子。门在她身后合上,木栓落下时发出轻响。
她没点灯,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放着一只铜壶,是庆功宴上用过的旧物。她伸手握住壶身,温度早已散尽。手指在壶底划过,触到一道细缝——那是机关城密道里常见的锁扣结构。她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将壶推到角落。
这一晚她没睡。
天刚亮,温离就来了。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冷气。温离穿着胡服,腰间双刀未卸,手里捏着一块黑布条。她把布条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醉春楼后巷抓的,人还在地牢。”
燕南泠拿起布条。上面有几行小字,用油墨写成,遇水不化。她一眼认出这是齐**中信笺的处理方式。字内容简短:“北岭熔炉重铸,新机关三日内成,待令而动。”
她放下布条,抬头看温离。
“我已经让人盯着城西所有进出的车马,”温离说,“也调了捕快轮守要道。只要他们敢运东西进来,立刻能拦下。”
燕南泠点头。
“但这还不够。”
温离皱眉:“你还想做什么?”
燕南泠没答。她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卷帛书。这是她昨夜醒来后画的,笔迹急促但清晰。她将帛书摊开在桌上。
画的是一架四足机关兽,背部隆起如鼓,四肢粗壮,关节处刻有导火槽纹路。脊柱第三节位置画了一个红圈,旁边写着“引火口”。
温离盯着图看了许久,脸色变了:“这东西要是真造出来了,连弩阵挡不住它。”
“它靠内部火药推进,”燕南泠说,“一旦启动,速度极快。正面有护甲,箭矢难穿。但它有个弱点——燃料管道暴露在外,只要火源逆流,就会炸开躯干。”
温离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燕南泠看着窗外。天光已经大亮,街上有了动静。卖菜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吆喝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她说:“我梦见的。”
温离没笑。她见过太多事。这个女人能在密室里辨出千年古籍,能让机关兽听命冲锋,现在说她梦见敌军机密,她信。
“你这图要是对了,我们就能提前设伏。”
“不是设伏,”燕南泠摇头,“是要改弩。”
“怎么改?”
“把普通箭头换成空心铁管,里面填火油和碎炭。射中之后不立即爆燃,等它深入机体再点火。这样才能让火焰顺着管道烧进去。”
温离眼睛亮了。
“我认识工部的一个技官,他做过类似的活。”她转身就要走,“我现在就去找他。”
“等等。”
燕南泠从药囊里取出一张薄纸,递给温离。纸上画的是箭头结构图,内部中空,尾羽加宽,箭杆略短。
“照这个做。”
温离接过纸,仔细看了一遍,点头:“三个时辰内我能拉出十架改装弩。再多就得拆旧库里的零件。”
“够了。”
“那你呢?”
“我去见谢将军。”
温离顿了一下:“你要把这事告诉他?”
“他掌兵权,必须知情。但不能让他知道图是从梦里来的。就说……我在齐国旧档里见过类似记载。”
温离明白了。两人之间不需要多话。
她转身出门,脚步很快。
燕南泠坐在桌前没动。她把帛书重新卷好,用布包紧,塞进药囊最底层。然后她拿出银针盒,一根根检查针尖是否锋利。
这些针不只是用来治病的。
半个时辰后,她出了门。
街上人多了起来。她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窄巷,敲了三下墙上的砖缝。里面传来一声应答,门开了条缝。
接头的是个老捕快,脸上有疤,左眼不太灵活。他是温离的人,负责盯住地牢那边。
“细作招了吗?”
“不肯开口。毒药藏在牙缝里,撬都撬不开。”
“他身上还有什么?”
“除了信,还有一块铜符,样式不像魏国的。”
“拿给我看看。”
老捕快递出一块小铜片。上面刻着一个图案:一座山,山下有火炉,炉口喷出三条线,像闪电。
燕南泠盯着那图案。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她在《星渊初录》里见过类似的纹路,那是古代机关师用来标注高危区域的符号。
“北岭……果然是那里。”
她把铜符收进袖中。
“继续守着。他要是说话,立刻来报。”
老捕快点头关门。
燕南泠走出来,沿着巷子往东走。她没有直接去军营,而是绕去了城西一处废弃作坊。这里原是工部存放废料的地方,如今杂草丛生。
她推门进去,屋里堆着些旧木架和破铁片。她走到最里面的一面墙前,蹲下身,搬开一块松动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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