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楚都南门时,天刚亮。守城兵查验腰牌,燕南泠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城楼,砖缝里长出的野草被风吹得晃动。
她收回手,袖中地图折成小块,边缘已被手指磨得起毛。
萧无痕坐在对面,剑横在膝上,刀鞘尾端沾着一点干泥。那是昨夜换马时踩进的,他没擦。
“宴席是今晚。”他说。
她点头。请柬是昨日傍晚送到驿站的,红纸金字,写着“和解”二字。送信人自称是楚后身边的老嬷嬷,等回话等到三更才走。
她当时没应,只让仆妇端来茶水。那嬷嬷喝了一口就放下,说不耐茶香。
现在想来,那不是示好,是试探。
进城后街道渐宽,道旁已有商贩摆摊。一辆运菜车堵了路,车轮陷进石缝。赶车人骂了两句,甩鞭抽马。
她盯着那匹马的后腿,忽然想起什么。
“冯九押运南仓粮草时,用的是双辕马车。”她说。
萧无痕抬眼。
“冷宫两个接生婆失踪那天,登记册写的是调去协管军需。可她们不会骑马,更别说赶重车。”
他沉默片刻,“你是说,从那时起就在准备仪式?”
“不止那天。”她摸了摸左眉骨的疤,“可能更早。”
马车拐入内城,药庐到了。
她下车时脚下一滑,扶了把门框。连日赶路,膝盖发沉。但她还是先去了后院暗室,打开地砖下的木匣,取出银针包。
七根长短不一,针尖泛青。
这是云七娘给她的试毒针,遇剧毒会变黑,遇迷药微颤,若无反应,则说明无害。
可有些东西,不在这个范围。
夜里赴宴前,她换了身干净布衣,靛青色,领口洗得发白。头发用银簪别住,匕首藏进袖筒。
萧无痕站在院中等她,玄衣未披外袍,腰间软剑垂着。
“我会在外围守着。”他说,“若你倒下,半个时辰内必有人抬你出去。”
她点头,“记住,别太快。他们要的是‘死透’的人。”
他看着她,“护心丹剂量多少?”
“三成毒性,撑六个时辰。”
“够了。”
宫门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他们通报姓名后,太监引路穿廊,灯笼照着青砖地面,映出两人影子。
宴厅灯火通明,八张案几摆成半圆。楚后坐在主位,身穿凤纹深衣,唇色鲜红。
见她进来,笑着起身,“阿泠来了。”
她行礼,“谢娘娘召见。”
“坐下吧。”楚后指了下手边席位,“这顿饭,只为化解前嫌。我知道你查我,我也查过你。如今局势危急,不该再耗在这些事上。”
她说:“娘娘说的是。”
桌上菜肴已上齐。酒壶是青铜所铸,盖着雕花壶盖。
她不动声色抽出一根银针,轻轻插入鱼腹,又点过汤碗、肉碟。最后挑开酒壶盖,将针尖探入壶嘴。
真身无异。
萧无痕说过,最危险的毒,往往看不出来。
她低头时,闭了下眼。
梦里残卷浮现的文字还在脑中:【龟息散,藏于器皿夹层,入口即闭生机,七日内魂不归】。
她睁开眼,看向酒壶底部。那里有一圈细纹,像是拼接痕迹。
果然是夹层。
她端起酒杯,假装失手碰翻,酒液洒在袖口。趁众人不备,她用指尖蘸了一滴,抹在舌根。
味淡,微涩。
不是普通酒。
她笑了下,举杯向楚后,“敬娘娘,愿楚魏同心。”
一饮而尽。
药性发作很快。她感到胸口一滞,呼吸变浅,四肢开始发凉。视线模糊前,看到楚后嘴角微微扬起。
她倒了下去。
醒来时一片漆黑。
身上盖着粗麻布,鼻腔里有陈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她没动,先听周围动静。
远处有脚步声,很轻,来回走动。
她试着吸气,肺部像被压住,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力。心跳慢得几乎感觉不到。
龟息散生效了。
她咬破舌尖,靠痛感维持清醒。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确定死了?”是楚后的声音。
“脉绝气断,已是尸身。”另一人答,“按规矩,明日午时焚化。”
“不急。”楚后走近几步,“把她放进旧棺,底下铺石灰。我要亲眼看着星渊之力如何从她体内流出。”
那人低声问:“真能提取血脉记忆?”
“灵教说了,命定之人假死后七日内魂魄未离,可用药人之术抽取残念。只要拿到开启星渊的方法,我们就能掌控三界命脉。”
脚步声远去,门被关上。
她躺在原地,等了许久。
直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进来。
接着,棺底传来三下轻敲。
一下,两下,三下。
她睁眼,伸手推棺盖。上面压着东西,推不动。
外面传来轻微摩擦声,像是布料蹭过木板。然后压力松了。
她猛地掀开棺盖坐起。
萧无痕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是燃尽的香料。
“只有十息时间。”他说,“巡逻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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