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武仙尊 第10章 风起青叶

当张家祖孙三代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那股因“仙师”降临而带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与敬畏才终于缓缓散去。

后院之中，只余下白战一家三口，以及那满地的狼藉和两个小小的、重新化为泥土的印记。

白战依旧将白宸高高地举在肩头，那份失而复得，不，应该说是“认清现实”后的父爱，显得格外炽烈而坚定。

他的妻子柳婉清，虽未完全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从张家家主那近乎五体投地的姿态，以及丈夫此刻复杂而决然的神情中，她也隐约猜到自己的儿子恐怕远非“先祖显圣”那么简单。

她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前，温柔地拭去白宸嘴角沾染的桂花糕碎屑，眼中的慈爱没有因任何神迹而改变分毫。

“夫君，我们……”

柳婉清轻声开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然而，

就在此时，那趴在白战肩头一直安静地看着远方的白宸，却突然伸出了稚嫩的小手指向了东方。

那个方向，并非青叶镇的任何一处，而是穿过层层屋舍，越过镇子的边界，指向了那连绵不绝，在暮色下宛如沉睡巨兽般的茫茫群山。

“去……那里。”

这一次，他吐出的不再是单个的字眼，而是一句虽然含糊，但足够清晰的短语。

白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刚刚燃起的豪情，仿佛被一盆兜头的冰水浇灭。

那是黑风山脉，荒古秘境中一处极其有名的险地

传闻其中不仅有强大的凶兽盘踞，更有许多天然的绝地与瘴气，即便是归一境的修士深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

一个三岁的孩子，刚刚安稳了不到一日，竟要去那等凶险之地？

“宸儿，那……那里危险，不能去。”白战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拒绝，父亲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要去。”

白宸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小小的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东方。

白战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在后山禁地，儿子也是这般执拗地指向葬魂潭，最终才引出了那头恐怖的上古月蟾，获得了“九窍玲珑涎”这等逆天神物。

难道……黑风山脉之中，也有着他无法理解的机缘？

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了！

可情感，或者说，那份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的、对“仙师”的敬畏，却让他无法将这句话当做是孩童的胡闹。

“夫君，宸儿他……”

柳婉清也察觉到了不对，担忧地看向儿子。

白战沉默了，他将白宸从肩头放下，蹲下身子，试图用一种平等的姿态与儿子沟通：“宸儿，能告诉爹，为什么要去那里吗？那里，有很多会吃人的大老虎。”

白宸看了他一眼，那双纯净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无奈。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再次蹲了下来。

他用那根捡来的小树枝，在泥土上，缓缓地画了起来。

这一次，他画的不再是玄奥的阵纹。

而是一株……草。

一株形态奇异，顶端生有三片叶子，每一片叶子的颜色都各不相同，分别为赤、金、蓝三色的小草。

画完之后，他又抬头，用树枝笃定地敲了敲图画，然后再次指向黑风山脉的方向。

白战与柳婉清凑上前去，看着那幅虽然稚嫩，却惟妙惟肖的图画，皆是一脸茫然。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此等模样的灵草。

“这……”

白战眉头紧锁，苦苦思索。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三长老去而复返。

他显然是听闻了张家家主跪拜之事，放心不下，特意赶来询问。

“家主，方才……”

他话未说完，目光便被地上的图画所吸引，脚步猛地一顿。

“三叶……三色……难道，难道是……”

三长老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幅图画，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三长老，你认得此物？”白战急声问道。

三长老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冲入旁边的书房，在一排排古老的书架上疯狂地翻找起来。片刻之后，他捧着一本兽皮封面、早已泛黄卷边的古籍，颤抖着手翻到了其中一页。

“找到了！家主，您看！”

白战与柳婉清连忙凑过去看。

只见那古籍之上，赫然画着一株与白宸所画一模一样的小草！

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注解着：

“三生轮回草，上古灵根，生于极阴与极阳交汇之地。叶分三色，赤为阳，蓝为阴，金为中和。

凡人食之，可洗髓伐脉，脱胎换骨；修士得之，可感悟阴阳轮回之道，破除心魔，增一甲子寿元……此草，乃炼制上古奇丹‘轮回丹’之主药。然其伴生，必有‘阴阳双生蟒’守护，此蟒，成年即为洞虚，非大能者不可敌。”

洞虚！

看到这两个字，白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可是远在炼魄、归一、虚天之上的恐怖存在！整个荒古秘境，数千年来都未曾听说有这等境界的强者出现！

“为了一株灵草，去招惹一头洞虚境的凶兽？”白战的声音干涩无比。

三长老却是面色涨红，激动地说道：“家主！这可是三生轮回草啊！是能增一甲子寿元的传说神物！

更重要的是……小少爷他，为何会知道此物？又为何能精准地画出它的模样？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小少爷需要的，就是此物！

而他的指引，从不会出错！

白战瞬间明白了三长老的意思，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白宸身上。

只见白宸正仰着小脸，平静地看着他们，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对“洞虚境凶兽”的恐惧，只有对那株小草的……理所当然。

仿佛在他眼中，取走那株草，就像从自家后院摘一棵白菜那么简单。

白战的心在这一刻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理智与情感，父爱与敬畏，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交战。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犹豫化为了决然。

“传我命令！召集所有长老，议事！”

半个时辰后，白家议事厅。

当白战将白宸的“意愿”以及那本古籍上的记载公之于众时，整个议事厅瞬间炸开了锅。

“不可！万万不可！黑风山脉本就凶险，更何况还有洞虚境的妖蟒守护！让小少爷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家主，三思啊！小少爷是我白家崛起的唯一希望，不容有失！”

“我同意去！小少爷的指引，便是先祖的意志！我等岂能因畏惧而违逆先祖？”

以五长老为首的保守派，和以三长老为首的激进派争论不休。

白战端坐于主位，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他才缓缓地抬起手，制止了喧哗。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

他目光沉凝，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儿宸儿的安危，是我白家，更是我白战的头等大事，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但，真龙欲要腾飞，岂能久困于浅滩？宸儿既然有所指引，必有其深意。我等身为族人，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倾尽所有，为其扫平前路！”

“我决定，由我与三长老二人，亲自护送宸儿前往黑风山脉！”

“至于那洞虚境的妖蟒……”白战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宸儿既然敢去，便定有应对之法！我等要做的，只是信任！”

这番话，掷地有声，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白战如今在族中的威望，已是如日中天，他的决定，无人能够反驳。

决议一定，整个白家立刻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了起来。

地图、解毒丹药、疗伤圣品、各种法器符篆……所有能用上的资源，都被毫不吝惜地拿了出来。

柳婉清含着泪，为白宸缝制了一件由冰蚕丝织成的贴身小衣，又将一个她贴身佩戴了多年的平安玉符，挂在了儿子的脖子上。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儿子，一遍又一遍。

次日清晨。

白家府邸门前，三匹神骏的“追风马”早已备好。

白战一身劲装，将白宸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胸前。

三长老亦是精神矍铄，腰间挎着一柄长剑。

所有的族人，都自发地前来相送，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期盼与祝福。

临行前，白宸突然回过头，指向了那面高耸的“悟道崖”，用一种所有人都听得见的、清晰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

“残篇。”

说完，他便转回头，不再言语。

留在原地的众位长老，却是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们引以为傲，日夜参悟的无上“天书”，在小少爷的眼中，竟只是一篇……残篇？！

这一刻，他们对这次凶险的行程，竟是凭空多出了无穷的信心。

“出发！”

白战不再停留，双腿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出了青叶镇，三长老紧随其后。

身后，是无数道敬畏而又狂热的目光。

他们知道，当这条幼龙第一次离开他的浅滩时，整个荒古秘境的风云，便将因他而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