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156章 蛛丝马迹，雾里看花

神秘老者的到访，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苏晏晏、苏十三和林泉心中激起了久久不能平息的涟漪。打烊之后，三人围坐在店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那人绝非偶然前来。”苏十三率先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晓姑娘姓氏，言语间暗示风波，更点出厦门亦是棋局。这绝非普通食客所能言。”

林泉沉吟道：“观其形貌气度，似有几分……士林清流领袖之风，又带几分超然物外之意。然其护卫煞气内敛，绝非寻常家仆。如此组合，颇为矛盾。”

苏晏晏回想起老者用餐时的仪态，以及那句“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他似乎……并非李辅国一路人。” 若是“暗影之蛇”或李辅国的党羽，恐怕不会如此客气，更不会留下那些近乎提醒的话语。

“难道是……朝中其他势力？”苏晏晏看向萧玦平日联络他们时使用的、一个看似普通的窗棂记号，“萧统领那边，可有消息？”

仿佛回应她的疑问，后窗传来三声极有规律的轻叩。苏十三立刻警觉地起身，确认是萧玦留下的暗号后，才小心打开窗户。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正是萧玦。

“今日店内之事，我已知晓。”萧玦面色凝重，开门见山，“你们遇到的那位老者，身份极为特殊。”

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若我所料不差，那位应是 ‘白石先生’ 。”萧玦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白石先生？”苏晏晏并未听过。

“此人名唤顾恺之，号白石山人。曾是帝师，学问渊博，德高望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但他性情耿介，不喜党争，早在多年前便已致仕归隐，寄情山水，极少过问朝政。因其超然地位与巨大影响力，即便是李辅国，明面上也不敢轻易动他。”萧玦解释道。

“帝师？”苏晏晏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那老者来头如此之大。“他……他为何会来厦门？又为何会来我们这小小的‘五味轩’？”

“这正是关键所在。”萧玦眼神锐利，“白石先生隐居之地，本在江南。他突然现身厦门，绝非游山玩水那么简单。更蹊跷的是，我们安插的人发现，他抵达厦门后，并未与任何本地官员或知名士绅公开接触，反而……像是在暗中查访什么。”

“查访？”苏十三捕捉到了这个词。

“没错。”萧玦点头，“我们的人隐约查到，他似乎对近年来东南沿海的漕运、市舶司账目，以及……某些番商失踪旧案，颇为关注。”

番商失踪旧案！苏晏晏心中猛地一跳，立刻想到了阿卜杜拉！

“难道……先生是在查李辅国与‘暗影之蛇’勾结，走私、掠卖番商，甚至陷害忠良的罪证？”苏晏晏脱口而出。

“极有可能！”萧玦肯定道，“白石先生虽已致仕，但其心系社稷，眼见李辅国祸乱朝纲，东南糜烂，绝不会坐视不理。他选择暗中查访，一是为避免打草惊蛇，二也是因为他手中并无实权，需寻得铁证，方能联合朝中清流，一举发难。”

林泉缓缓道：“如此说来，他今日前来‘五味轩’，品尝药膳或许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来观察我们？因为他可能查到，我们与番商阿卜杜拉，以及靖王府之事有所关联？”

“正是此理！”萧玦道，“你们是近期厦门最引人注目的‘变数’。救郡主，退追兵，开食肆，还与番商有旧。白石先生必定注意到了你们。他今日前来，一是确认你们的为人与立场，二则，或许……也有借你们之手，或通过你们，接触王爷的意图。”

苏晏晏恍然。原来他们早已入了这等大人物的眼。这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苏晏晏问道。是主动接触，还是静观其变？

萧玦沉吟片刻：“白石先生是友非敌，此点几乎可以确定。但他行事谨慎，我们亦不可贸然行动。王爷的意思，是暂且观望，看看先生后续还有何动作。他既已注意到我们，必不会仅此一次。”

他看向苏晏晏：“苏姑娘，你的‘五味轩’如今已成了风暴眼中的一处微妙所在。继续经营好它，或许能为我们，也为白石先生，提供更多的信息和契机。”

苏晏晏郑重点头。她明白，“五味轩”的意义已远超一家食肆。它是联络点，是观察哨，也可能成为未来扳倒奸佞的一枚重要棋子。

“另外，”萧玦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振奋，“我们顺着海蛇帮那条线，查到了一些关于‘暗影之蛇’在东南沿海活动的新线索，似乎与一艘名为‘鬼头鳐’的走私船有关。正在加紧追查。”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敌人的面纱，正在被一点点揭开。

萧玦离去后，店内再次恢复寂静。但三人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帝师的出现，如同在迷雾中投下了一束光，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方向——朝中，并非铁板一块，仍有正直的力量在暗中抗争。

“白石先生……”苏晏晏喃喃自语，回想起老者那温和却洞察一切的眼神。或许，这位超然物外的帝师，真的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她走到窗边，望着厦门的夜空。星子稀疏，海雾渐起。局势愈发错综复杂，如同雾里看花。但“五味轩”的灯火，必须继续亮着，不仅要温暖食客的胃，也要为那穿透迷雾的光亮，保留一份希望。

次日，苏晏晏推出了一道新菜——“拨霞供”，实则是用新鲜虾仁、蛋白、火腿末等炒制的芙蓉蛋类菜品，色泽洁白如玉，间杂粉红火腿，宛如云间霞光。她取其“拨云见日”之寓意，期盼着真相大白、奸邪伏诛的那一天早日到来。这道菜口感滑嫩，鲜香可口，也受到了客人的欢迎。

而在看似平静的经营之下，苏晏晏等人更加留意着每一位进店的客人，留意着市井流传的每一丝消息。他们知道，下一次与“白石先生”的接触，或许就在不经意之间。而他们必须做好准备，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