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125章 灾后余香

飓风过后，魍港满目疮痍。原本茂密的椰林东倒西歪，许多茅屋竹楼被彻底摧毁，海滩上堆满了被海浪卷上来的断木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草木腐烂的湿浊气息。

药庐受损不轻，竹墙需要修补，漏雨的屋顶更要重新铺设茅草。而曾经充满生机的“椰林小肆”，更是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苏晏晏站在废墟前，看着泥泞中混杂的香料残渣和破碎的陶罐，心中刺痛。那些是他们连日来辛苦的成果，也是未来的希望。但她没有太多时间悲伤，赵商人的订单期限迫在眉睫，而他们首先要解决的，是基本的生存和栖身之所。

苏十三已经开始行动。他清理出尚且完好的几根柱子，又去林中砍伐新的竹木和坚韧的藤条。他没有急着重建食肆，而是先全力加固和修补药庐。林泉和阿卜杜拉需要安稳的环境休养，这是根本。

苏晏晏则带着璎珞，在泥泞中抢救还能使用的物品。她仔细地将那些被雨水浸泡但尚未完全变质的肉脯挑拣出来，用清水冲洗，准备重新烘干处理。密封良好的咖喱粉罐子大多幸免于难，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清点着损失，心中默默计算着需要重新制作的数量。

附近的番社也损失惨重。瓦力族长带着族人清理被毁的房屋，脸上带着愁容。当他们看到苏十三和苏晏晏也在默默重建时，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油然而生。瓦力主动派了几个年轻的族人过来帮忙，他们力气大，熟悉山林，砍伐竹木、搬运材料的速度快了许多。

作为回报，苏晏晏将抢救出来的、部分受潮但尚可食用的肉脯和干粮分给了食物短缺的番社孩童。她还用林泉药庐里储备的、治疗风寒和预防疫病的草药，熬了大锅的汤药，分发给在风雨中受凉或受伤的土着。

这些举动，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与当地人的距离。在灾难面前，那点因“香药”建立起来的神秘感和隔阂，似乎被一种更质朴的互助情感所取代。

药庐的修补工作进展顺利。几天后，一个更加坚固、屋顶铺着厚实新茅草的竹屋重新立了起来。接下来，便是重建食肆。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苏十三将地基垫得更高，选用的竹木更加粗壮，连接处用藤条和榫卯双重固定，屋顶的茅草也铺得极其厚实紧密。新的食肆虽然依旧简陋，但明显比之前那个更能抵御风雨。

在重建的同时，苏晏晏争分夺秒地重新制作订单货物。香料损失了不少，尤其是她自种的番椒和甜椒，在风雨中倒伏大半，收成大减。她不得不动用赵商人留下的定金，通过王贩子紧急从偶尔经过的番商船上高价采购了一批。

灶台重新垒起，石臼再次响起沉闷的研磨声。异香再次于椰林中弥漫开来，只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坚韧。

第十日，赵商人带着船只如期而至。当他看到明显是刚刚重建的食肆和周围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灾后痕迹时，脸上露出了惊讶和了然的神色。

“老板娘，这是……”他指着周围的景象。

苏晏晏平静地笑了笑：“前几日遭了风飑，损失了些许，让客官见笑了。不过您要的货物，我们已尽力备齐，请查验。”

她将二十罐密封完好、贴着红黄两色标签区分口味的咖喱粉，以及重新烘干处理、品相完好的五十斤肉脯和鱼干一一摆出。

赵商人仔细查验，尤其是打开一罐咖喱粉闻了闻，又蘸取少许品尝，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风雨无情，老板娘却能坚守信诺，货物品质依旧，实在令人佩服！”他不仅痛快地付清了尾款，还额外多给了一些，说是聊表心意和对他们遭遇天灾的慰问。

“日后若还有需要，必定还来找老板娘合作！”赵商人临上船前，郑重地说道。

送走海客，握着手中沉甸甸的、远超预期的银钱，苏晏晏百感交集。这笔钱，不仅弥补了损失，更为他们灾后的重建和发展提供了宝贵的资金。

风雨摧毁了旧的食肆，却也洗礼了人心。他们与番社的关系更加融洽，他们的信誉在客商中得以树立，而他们自己，也在灾难的磨砺中，变得更加坚韧。

新的“椰林小肆”在废墟上重新立起，灶火再燃，异香依旧。那香气中，似乎也融入了一丝风雨带来的、更加复杂而深沉的味道——那是苦难的味道，也是希望的味道，是这片土地上，顽强生命力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