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85章 破五饺子

正月初五，破五。

天还未大亮，衢州城便沉浸在节日的余韵中。按照习俗，这一日要赶五穷吃破五饺子，寓意送走穷困，迎接新一年的富足。周记食肆虽还未正式开张，后厨却已飘出了熟悉的炊烟。

苏晏晏系着干净的围裙，正在案板前和面。今日的饺子，从和面到调馅，她都打算亲力亲为。面粉在她手下渐渐成团，反复揉搓，直至面团光滑柔软，盖上湿布醒着。

接下来是调馅。她选了七分瘦三分肥的五花肉，手工剁成细腻的肉糜，又加入了清甜爽口的荸荠末、提鲜的虾米和炒香的鸡蛋碎。调味更是讲究，酱油、盐、少许糖提味，最后淋上一勺周掌柜珍藏的芝麻香油。馅料在她手中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油润鲜香，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苏十三默默地在另一张案板前帮忙擀皮。他学得极快，起初还有些生疏，很快就掌握了力道。擀面杖在他手中灵活转动，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大小均匀的饺子皮便飞旋而出，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璎珞也踮着脚在一旁看着，小手跃跃欲试。苏晏晏笑着给她一小块面团，让她在一旁学着捏。小家伙认真地搓着面团，捏出些不成形状的小疙瘩，却乐此不疲。

破五的饺子，要捏得严实，叫捏小人嘴，免得一年到头说闲话。周掌柜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随口说着年节的讲究。

苏晏晏包饺子的手法娴熟，取皮、放馅、对折、捏合，手指翻飞间，一个个形如元宝、肚大边薄的饺子便立在了案板上，排得整整齐齐。

水沸下锅，白胖的饺子在滚水中沉浮。待饺子悉数浮起，点过三次凉水，苏晏晏才用笊篱捞出，盛在粗陶大盘里。刚出锅的饺子皮薄馅足，隐约透出内里馅料的色泽，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四人围坐一桌，就着蒜泥醋汁品尝新年的第一顿饺子。咬破薄韧的外皮，内里鲜美的汁水立刻在口中迸发，荸荠的清脆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肉馅的油腻，虾米和蛋碎的鲜香层层叠叠，让人回味无穷。

好吃！璎珞鼓着腮帮子，吃得满嘴油光。

周掌柜细细品味着，点头赞道：这馅料调得极好，鲜而不腻，香而不冲。苏娘子这手艺，到了泉州定能闯出名堂。

苏晏晏谦逊地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苏十三。见他正专注地吃着饺子，神情比往日柔和许多，心中不由一动。

饭后，周掌柜将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取来。除了之前许诺的银钱，还添了些路上必备的干粮、药品，甚至还有一小包他特意寻来的泉州特产调料。

此去泉州，山高水长，务必珍重。周掌柜将行囊递给苏十三，语气郑重。

苏十三接过，深深一揖：多谢掌柜这些时日的照拂。

离别在即，小小的食肆里弥漫着淡淡的离愁。璎珞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紧紧抱着苏晏晏的腿，大眼睛里满是不舍。

苏晏晏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们短暂安宁的厨房——灶台尚有余温，空气中还残留着饺子的香气，屋檐下的腊味在晨光中泛着油光。这里不仅是他们临时的栖身之所，更是她重拾厨艺、找回自信的起点。

我们该走了。苏十三提起行囊，声音平稳。

朝阳初升，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周掌柜站在食肆门口，目送他们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角。

衢州城的青石板路上，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破五的饺子余香犹在唇齿间徘徊，而通往泉州的路，就在脚下缓缓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