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14章 金齑玉脍的危机

梅花汤饼带来的宁静与暖意，并未能持续太久。如同汴河的水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潜藏。苏晏晏深知，那灰衣人的出现绝非偶然，崔琰带来的消息更如同悬顶之剑，她不能有丝毫松懈。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食肆也需照常经营。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苏晏晏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菜品的琢磨与食材的把控上。她知道，唯有将食肆经营得更好，拥有更稳固的根基和口碑，才能在可能到来的风浪中，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这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苏晏晏便与苏十三一同前往汴河边的鱼市。秋季是许多鱼类最肥美的时节，也是制作“金齑玉脍”的关键时期。这道菜是食肆的招牌之一，虽因时节和价格不能常点，但每每推出，总能吸引不少老饕，是树立口碑的利器。

鱼市早已人声鼎沸，腥咸的水汽混杂着商贩的吆喝声、活鱼的拍打声，形成一幅充满生机的市井画卷。大大小小的鱼摊沿河排开，木盆里、草席上，各种鲜鱼活蹦乱跳，鳞片在晨曦中闪着各异的光芒。

苏晏晏目标明确，她要找的是黄河鲤，且必须是活蹦乱跳、鳞片完整、体型适中的上品。她在一个相熟的鱼贩老王的摊前停下。老王世代在汴河打渔，为人憨厚，提供的鱼货一向新鲜可靠。

“王伯，今日可有好的黄河鲤？”苏晏晏笑着问道。

老王见是老主顾，热情地招呼：“苏娘子来啦！有，有！今日刚到的，你看这几条，精神头足着呢！”他指着盆里几条鳞光闪闪、不断扭动身躯的鲤鱼。

苏晏晏仔细看了看，又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鱼身，感受其弹性和活力，最终选定了两条最为生猛肥硕的。“就要这两条，劳烦王伯帮我处理好，内脏清理干净，鳞片务必保留完整。”她特意叮嘱。金齑玉脍需用活鱼现杀现片，对鱼的新鲜度要求极高。

“好嘞！苏娘子放心！”老王利落地捞鱼、称重、宰杀清理，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老王处理鱼的当口，苏晏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嘈杂的鱼市，忽然，她在不远处另一个鱼摊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是那个前几日在食肆出现过的、虎口有厚茧的灰衣斗笠男子！他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挑选鱼类，但苏晏晏敏锐地感觉到，他那看似随意的站姿，恰好能将老王摊位这边的动静纳入余光。

她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靠近了苏十三一步，低声道：“十三，那个人……”

苏十三其实比苏晏晏更早发现了那个灰衣人。他看似在帮苏晏晏查看其他食材，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微微侧身，用身体挡住了苏晏晏大半视线，同时目光如电，锁定了那个灰衣人。他能感觉到，对方虽然伪装得很好，但气息沉稳，下盘极稳，绝非普通百姓。

“嗯，看到了。”苏十三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买完鱼，我们立刻回去。”

他这种沉稳的态度感染了苏晏晏，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付了钱，从老王手中接过用湿草绳串好的、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两条肥鲤。

两人不再逗留，提着鱼，快步离开了鱼市。自始至终，苏十三都走在苏晏晏身侧稍后半步的位置，既能护住她，又能随时应对来自后方的突发状况。他能感觉到，那道隐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直到拐入通往食肆的街巷，才似乎消失。

回到食肆，关上门板，苏晏晏才觉得稍微松了口气，但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他是在跟踪我们吗？”苏晏晏声音微颤地问道。

苏十三将鱼放入后院水缸中养着，沉吟片刻，道：“不确定。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警告。”他看向苏晏晏，“近日，我们需更加小心。食材采买，我独自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苏晏晏看着他坚定而可靠的眼神，点了点头。有他在，她确实安心不少。

然而，危机似乎并不仅仅来自于外部。

午市开始前，苏晏晏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准备“金齑玉脍”的配料。她取出各种酱料、姜蒜、橘皮等，正要开始调配那秘制的“金齑”酱，却忽然发现，那罐她最常用的、用来提鲜点睛的秘制豉油，颜色和气味似乎有些不对。

她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用干净的勺子舀出一点，仔细闻了闻，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品尝。

味道不对！原本应该咸鲜醇厚、带着独特发酵香气的豉油，此刻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悦的酸败气味，虽然极其细微，但对于味觉敏锐的苏晏晏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明显！

这罐豉油是她亲手酿制，工序复杂，耗时良久，一直是“金齑玉脍”风味的灵魂所在之一，从未出过问题。怎么会突然变质？

她立刻检查存放豉油的橱柜，并未发现异常。又查看了其他酱料，都完好无损。唯独这罐最重要的豉油……

是意外？还是……有人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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