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食肆记事 第132章 绝地反击，逃亡

苏十三的身影融入夜色，如同滴水入海，再无踪迹。石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璎珞粗重的呼吸和苏晏晏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紧紧抱着孩子，感受着那滚烫的体温，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洞外风声呜咽，偶尔夹杂着远处隐约的犬吠，更添几分惊悚。

她不敢合眼，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既期盼着苏十三归来的脚步声，又恐惧着追兵搜山的动静。手中的黑孜然粉末已经所剩无几，对璎珞的效果也越来越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心。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在苏晏晏几乎要撑不住时，洞外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却让她魂牵梦萦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

她的心猛地提起，屏住呼吸，握紧了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块。

“晏晏，是我。”苏十三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

苏晏晏几乎是扑到洞口，拨开遮蔽。月光下，苏十三的身影重新出现，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是林泉！林泉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衫被荆棘划破，但精神尚可，手中紧紧抱着他的药箱。

“林大夫！”苏晏晏惊喜交加，连忙帮忙将林泉扶进石室。

“快，看看璎珞！”苏十三将林泉放下，急促道。

林泉顾不上喘息，立刻上前为璎珞诊脉，又查看了她的舌苔和瞳孔，脸色凝重。“风寒入里，化热生风，再耽搁就危险了！”他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为璎珞施针定惊，又取出他特制的清热退烧丸药，用清水化开，小心喂服。

做完这一切，林泉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对眼巴巴看着的苏晏晏道：“暂时稳住了。但需连续用药，好生将养。”

苏晏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连连道谢。

“山下情况如何？阿卜杜拉先生呢？”苏晏晏这才想起问道。

苏十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简短地叙述了下山的经过。他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地形的熟悉，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卡，摸回了药庐附近。发现药庐已被“暗影之蛇”的人占据，正在翻箱倒柜地搜查。阿卜杜拉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他本想潜入寻找，却正撞见林泉被两个敌人押解着，似乎要带回船上审问。他当机立断，出手解决了押解的敌人，救下了林泉，但也因此暴露了行踪，引发了更大的搜捕。他带着林泉，凭借对山林的熟悉，且战且退，才勉强甩掉追兵，逃回祭坛。

“阿卜杜拉先生……”苏晏晏心中一痛，那个倔强而脆弱的波斯老人，恐怕凶多吉少。

林泉叹了口气：“我被抓时，看到他们将他单独关押，似乎想从他口中拷问出什么。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众人都明白，落在那些杀手手中，生不如死。

“他们人数太多，硬拼不是办法。”苏十三冷静分析，“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流求。”

“离开？怎么离开？”苏晏晏茫然。船都在对方控制下，他们困守孤山，插翅难飞。

林泉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他看向苏十三，“还记得我跟你们提过的，住在岛屿另一端‘蛤仔难’（宜兰）地区的那个番社大首领吗？”

苏十三点头。林泉早年行医，曾救过那位名叫“巴嫩”的大首领的性命，与其有旧。

“巴嫩统领的部落规模庞大，勇猛善战，与魍港这边的零星小社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们与乘‘艋舺’（独木舟）往来贸易的东番（菲律宾）土着素有联系。”林泉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尝试翻越中央山脉，去投奔巴嫩，再设法通过东番土人的关系，寻找离开流求的机会！”

翻越中央山脉！那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瘴疠横行，猛兽出没，更有凶悍的未开化生番，危险程度不亚于面对“暗影之蛇”！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别的选择了。”苏十三站起身，眼神锐利，“等璎珞情况稍稳，我们就出发。”

接下来的两天，在林泉的精心调理下，璎珞的高烧终于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苏十三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了尽可能多的食物（主要是烤制的肉干和野果）和清水，并用坚韧的藤条和木材制作了几件简陋的防身武器和攀爬工具。

苏晏晏则将最重要的香料种子和记录册重新打包，贴身藏好。她看着这片他们短暂栖身的废弃祭坛，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里是绝境，却也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第三天清晨，天光未亮，一行人准备出发。林泉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远处云雾缭绕、山势连绵的中央山脉：“我们必须穿过那片山林，一路向北。途中危机四伏，务必跟紧，不可掉队。”

苏十三打头阵，手持削尖的竹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林泉紧随其后，凭借记忆和对植物的了解指引方向。苏晏晏背着依旧虚弱的璎珞，咬牙紧跟。小家伙似乎也知道情况危急，乖乖地趴在母亲背上，不哭不闹。

他们离开了相对安全的祭坛，再次投入危机四伏的丛林。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加难行，既要避开可能的搜捕，又要应对陡峭的地形和无处不在的毒虫瘴气。

然而，“暗影之蛇”显然并未放弃。在他们进入山脉边缘的密林后不久，猎犬的吠声再次由远及近！对方竟然也追入了山林！

“快走！”苏十三低喝，催促着大家加快速度。

但带着病人和老人，他们的速度根本无法与专业的追踪者相比。犬吠声和人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对方呼喝交流的声音。

眼看就要被追上，前方出现了一条湍急的山涧，水流汹涌，阻断去路！

“过不去！”林泉脸色发白。

后有追兵，前有绝路！苏晏晏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十三目光扫过山涧对面陡峭的岩壁和垂落的粗壮藤蔓，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把藤蔓甩过去，缠住对面的树！”苏十三对林泉和苏晏晏喊道，自己则迅速将身上携带的长藤索解下，奋力向对岸抛去。试了几次，藤索终于成功地缠绕在了一棵对岸大树的枝干上。

“林大夫，你先过！”苏十三将藤索的一端塞到林泉手中。

林泉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抓住藤索，借着冲力，踉跄着荡过了汹涌的山涧。

“晏晏，把璎珞给我！”苏十三朝苏晏晏伸出手。

苏晏晏连忙将背上的璎珞解下，递给苏十三。苏十三用布带将璎珞牢牢绑在自己胸前，然后抓住藤索，深吸一口气，猛地荡向对岸！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惊险的弧线，稳稳落在对岸。

现在，只剩下苏晏晏一人留在原地，而对岸，追兵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

“晏晏，快！”苏十三在对岸焦急地大喊。

苏晏晏看着脚下汹涌的涧水和对面虎视眈眈的追兵，恐惧攫住了她。但她知道，不能退缩！她抓住那根救命的藤索，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去，双脚猛地蹬离地面！

身体腾空的感觉让她一阵眩晕，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水流的咆哮。就在她即将荡到对岸的瞬间，追兵赶到了岸边，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啊！”苏晏晏痛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眼看就要坠入山涧！

“抓住！”千钧一发之际，苏十三和林泉同时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险之又险地拉上了岸！

追兵在对岸气急败坏地叫骂，但他们没有携带渡河工具，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脱。

暂时安全了！四人瘫坐在对岸的草丛中，大口喘着气，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苏晏晏看着手臂上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对岸无可奈何的敌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他们闯过了第一道鬼门关。但前路，依旧是茫茫未知的原始山林和紧随不舍的追杀。绝地反击，才刚刚开始。他们必须在这片蛮荒之地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搏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