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陡然转厉,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赵魏文脸上,之前的平和假象荡然无存,只剩下**裸的审视与寒意逼人的警告。
赵魏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和尖锐的问题吓得腿肚子一软,几乎要跪下去。他拼命稳住心神,告诉自己:
他不知道!他只是在试探!谢公子说过,该说的说,不该说的……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愕与愤慨交织的表情,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竟有此事?!大人,此等狼心狗肺之徒,实乃我盐运司之耻!”
“一旦查实,自当按律严惩,绝不姑息!下官……下官深受大人恩德,断不会与此等人为伍!”
他表完了忠心,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将自己摘出去的同时也带着下级对上级应有的请示姿态:
“只是不知……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若有下官能效力之处,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揪出此等害群之马!”
张承禄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赵魏文强忍着躲闪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有被污蔑的惊怒和为主分忧的急切。
书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只有张承禄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良久,张承禄眼中的厉色才稍稍缓和,但那份冰冷的审视并未完全消失。他靠回椅背,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更显疏离:
“你有这份心,很好。眼下只是有些风言风语,本官自会查明。”
“只是提醒你,也提醒司里其他人,这盐运司的差事,是朝廷的信任,也是本官的信任。谁要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坏了规矩……”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那就别怪本官,不讲这八年的情分了。”
“下官明白!下官定当时刻警醒,恪尽职守,绝不敢有负大人信任!”赵魏文连忙躬身应道,背后已是冷汗淋漓。
“下去吧。”张承禄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那朵兰花,仿佛刚才的疾言厉色只是一场幻觉,“盐务核验,加紧些。”
“是,下官告退。”赵魏文如蒙大赦,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倒退着出了书房,直到门在身后关上,才敢稍稍直起腰,却几乎虚脱。
书房内,张承禄捏着那朵素心兰,花瓣在他指间被碾碎,汁液染污了指尖。他盯着紧闭的房门,眼神阴鸷。
赵魏文的反应……看似无懈可击,但那份强装的镇定下,是否藏着更深的恐惧?
他,真的毫不知情吗?
……
……
……
申时末
“一品茗”茶楼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
谢霜回独自坐在窗边的圈椅上,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上。
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决定后续走向的消息。
厢房门被极轻地叩响,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进。”谢霜回收回目光。
门被推开一条缝,赵魏文侧身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关严。
他依旧穿着白日那身常服,但脸色比下午从张府出来时更加灰败,眼眶深陷,显然这几个时辰的煎熬并未散去。
他看见谢霜回,如同看见了主心骨,又像是看见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审判官,连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声音干涩:
“谢……谢公子。”
“坐。”谢霜回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静,“张承禄那边,怎么样了?”
赵魏文没敢真的放松坐下,只是虚挨着椅子边,开始一五一十地复述。
从他进书房时张承禄背对他修剪盆栽的压抑,到那几句看似随意的家常问话,再到张承禄突然变脸、厉声质问“背主之徒该如何处置”,
以及他自己如何强作镇定、表忠心、斥叛贼,最后张承禄那番看似缓和实则警告更甚的“提醒”……
他复述得很详细,甚至努力模仿了张承禄几个关键的语气转折和眼神,说到自己应对时的惊惧与强撑,声音仍止不住地发抖。
“……最、最后,张大人说‘下去吧’,我就赶紧退出来了。”赵魏文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那场酷刑,额头上又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霜回,“谢公子,您看……张大人他,信了吗?”
谢霜回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赵魏文问出这句话,他才端起凉茶抿了一口,缓缓道:
“信?他若是信了,就不会有最后那番警告。他若全然不信,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赵魏文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是在试探,也是在下套。”谢霜回分析道,语气冷静得像在剖析一盘棋,“先用闲谈让你放松,再突然发难,想打你个措手不及,观察你的本能反应。”
“你没露明显的破绽,应对也算得体,所以他暂时抓不到把柄。但疑心一旦种下,就不会轻易消除。”
“他现在,八成是把你列在‘需严加监视、有待进一步查证’的单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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