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养育她十几年,父女情深……
她一遍遍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将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怀疑压下去。
可是……心绪一旦被搅动,便再难平静。
一些平日里不曾留意的细节,此刻竟纷纷冒了出来。
父亲对她固然宠爱有加,但在谈及她的婚事时,总是以“为父自有考量”、“我儿前程不可限量”等语含糊带过,从未给过明确承诺。
父亲书房里偶尔会见一些宫里的嬷嬷或年长的女官,她曾撞见过一两次,父亲只说是寻常往来……
还有……又快十五了。
每月十五,只要父亲在京,雷打不动,都会独自一人去往后院那间小小的、从不让人靠近的祠堂,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
那里供奉的似乎并非李氏先祖牌位,她也从未被允许踏入一步。她小时候好奇想跟进去,被父亲罕见地厉声呵斥,从此不敢再提。
那祠堂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和早逝的母亲有关吗?还是别的?
父亲每月十五的独处,是在祭拜谁?还是在……谋划什么?
“林清漪……你到底知道什么?”李姝瑶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美眸中光芒闪烁,惊疑不定。
她忽然感到一阵冰冷的孤独——如果连自幼相依为命的父亲都有她不知道的秘密,那这世间,她还能全心信任谁?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和寒意,不由自主地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自心底漫上来的冷意。
烛火“噼啪”爆开一朵灯花,光线猛地一跳。
李姝瑶惊得微微一颤,随即定了定神,眼中重新凝聚起属于宰相千金的骄矜与狠厉。
不管林清漪知道了什么,不管父亲是否有秘密,也不管玄微子意欲何为……她李姝瑶,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她的地位,破坏她想要的未来。
父亲……永远是她最亲的人,一定是。
那个试图离间他们父女的碍眼医女,必须尽快除掉。
而父亲那座小祠堂……或许,她也该想办法,知道得更多一些了。
不是为了怀疑,只是为了……更了解父亲,对吧?
……
……
寅时初刻,晋王府,沧澜殿密室。
此处位于王府地下,入口隐秘,墙壁厚重,隔绝了一切声响。
室内只点了一盏青铜雁鱼灯,光线集中在宽大的紫檀木桌案上,映照着桌后萧承和沉静如水的面容。
“殿下,幸不辱命。”
谢霜回将怀中那本尚带体温的蓝布账册双手呈上,脸上虽还有夜行后的风尘与疲惫,但眼中却闪着完成关键任务后的明亮光彩。
周铎静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如同沉默的磐石。
萧承和起身接过,入手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眸光微凝。他没有多问过程,只道:“辛苦了。”
目光在谢霜回领口那抹若隐若现的暗红上停留一瞬,又扫过周铎,微微颔首。“周铎,你也辛苦。”
“分内之事。”周铎抱拳。
萧承和坐回案后,将账册置于灯下最明亮处,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
密室中一时间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谢霜回和周铎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他们看着萧承和的目光一行行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看着他起初平静的眉头逐渐蹙起,眸光越来越深,越来越冷,仿佛凝结了北地的寒霜。
账册里的内容,显然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惊人。
不仅仅有私盐开采的数量、时间、经手人,漠北商队的代号、接头暗语,存入永昌票号暗户的银两数额和日期……这些已足以定张承禄的死罪。
更触目惊心的是后面:
- “丙字七号,腊月廿三,兑白银八千两,转‘观星阁丙辰户’。”
- “戊字三号,三月初九,兑黄金五百两,由‘黑驼’押送,入‘漠北鹰眼’。”
- “……孝敬恩相府上‘松鹤堂’年节仪程,计珍玩玉器若干,折银一万二千两……”
- 另有多笔指向其他朝中官员的“冰敬”、“炭敬”、“别敬”,名目繁多,数额不菲,赫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萧承和的指尖在“恩相”二字上重重划过,留下浅浅的印痕。
他继续向后翻,看到最后几页,记录了一些看似与盐务无关的物资调动——大量朱砂、水银、铅粉,以及一些罕见药材的名目,接收方无一例外,都指向
“观星阁玄微子天师”。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萧承和终于合上账册时,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他周身散发的寒意而凝滞了。
他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张承禄,死不足惜。”萧承和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此账册所载,已不仅是贪墨国帑,更是结党营私、资敌、供奉邪术的铁证。”
萧承和看向谢霜回和周铎:“你们做得很好。此物,胜过十万雄兵。”随即,他话锋一转,思路清晰地下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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