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炊烟刚散,灵泉的水汽就漫上了石阶。林辰坐在老槐树下的竹凳上,手里削着根新竹篾,刀光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亮。柳清颜端着碗艾草粥走过来,瓷碗边缘还沾着点米糠,像她袖口蹭到的灶灰,带着烟火气。
“刘长老说,白启山明天就回省城了。”她把碗放在石桌上,粥香混着竹屑的清苦漫开来,“他把家里的老宅子留给了村小学,说算是……赔罪。”
林辰的刀顿了顿,竹篾削出个漂亮的弧度,像灵泉的水弯。“知错就好。”他低头继续忙活,“张默刚才打电话,说赵坤的案子牵扯出不少人,省里派了专案组,灵泉的开发批文彻底作废了。”
柳清颜“嗯”了一声,伸手拂去落在他肩上的槐花瓣。她颈间的竹凤凰随着动作轻晃,泉底石的光在暮色里若隐若现。“那你呢?”她忽然问,“体育大学那边……还回去吗?”
林辰的动作停了。月光爬上竹篾,照出他指尖的薄茧——那是这些年削竹、放风筝磨出来的。他想起省城的宿舍,王子豪的炫耀,李胖的薯片香,还有张默推眼镜时的认真。那些日子像场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让他明白,外面的世界再大,也抵不过灵泉的一汪清水。
“回去。”他抬头,眼里映着月亮,“但不是为了文凭。”他举起手里的竹篾,“学院想跟咱们合作,在灵泉建个非遗传承基地,教城里孩子做风筝,学竹艺。”
柳清颜的眼睛亮了:“真的?”
“嗯。”林辰笑了,“张默说,他可以帮忙做线上课程,把灵泉的故事传到全国去。”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到时候,你当药草老师,教他们认薄荷、艾草,我教他们削竹篾,放风筝,好不好?”
柳清颜的脸颊泛起薄红,像被月光染了色。她端起艾草粥,假装喝了一口,粥的温热顺着喉咙往下淌,暖得让人心头发颤。“那……楚梦瑶呢?”她故意岔开话题,“她肯定要当剪纸老师。”
“那是自然。”林辰削下一片细竹丝,像根银丝落在石桌上,“刘长老说,他要当总顾问,监督咱们干活。”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被晚风吹得轻轻散,落在泉边的新草上,惊起几只萤火虫。柳清颜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里面是枚竹制的平安扣,边缘刻着细密的水波纹,和林辰给她的凤凰吊坠是同一块竹根料。“我学着刻的,”她的声音有点小,“不太好看。”
林辰接过来,平安扣的弧度刚好贴合掌心,竹纹里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把平安扣系在竹刀的挂绳上,轻轻一荡,和刀鞘碰撞出清脆的响。“好看。”他认真地说,“比城里买的任何东西都好看。”
这时,楚梦瑶举着个风筝骨架跑过来,辫子上的红绸带在暮色里晃成道影子:“林辰哥,清颜姐,你们看我做的蝴蝶!是不是比上次那个更漂亮?”
骨架是用新竹做的,还带着青绿色,翅羽上贴着她剪的苎麻花,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林辰接过来看:“翅膀弧度再调整一下,能飞得更高。”他拿起竹刀,在翅尖轻轻削了两刀,“你看,这样风就能从这里钻进去,托着它往上飞。”
楚梦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天上:“快看!萤火虫!”
无数点绿光从草丛里飞起来,绕着老槐树盘旋,像天上的星星掉在了地上。柳清颜站起身,伸手去接,一只萤火虫落在她的指尖,绿光映着她颈间的竹凤凰,像给凤凰点了只眼睛。
林辰看着她的侧影,忽然觉得,所谓的顶流,所谓的远方,都不及此刻的安宁。灵泉的水在脚下流,萤火虫在眼前飞,身边有想守护的人,手里有热爱的手艺,这就够了。
夜深时,林辰把最后一片竹篾削好,拼成了半个凤首的骨架。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竹影,像凤凰展翅的模样。他摸了摸腰间的平安扣,竹纹硌着掌心,却暖得让人踏实。
窗外,泉声叮咚,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林辰知道,故事还很长,但只要灵泉的水不枯,老槐树不倒,他和她,还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像这竹篾一样,坚韧地生长,温柔地相守,把日子过成一首浸着泉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