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风渐渐缓了,白凤凰风筝在天上慢慢沉降,尾羽的红飘带不再剧烈翻飞,像疲倦了的蝶,轻轻拍打着翅膀。楚梦瑶和孩子们追着风筝跑了半圈,这会儿都累得蹲在地上喘气,仰着脸看风筝一点点落下来,嘴里还念叨着“慢点,再慢点”。
林辰接过柳清颜递来的线轴,慢慢收着线。素白的风筝翅羽擦过头顶的槐树叶,带落几片枯叶,飘在他手背上。“今天风真好,没让它栽下来。”他笑着说,指尖缠着的麻绳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
柳清颜蹲下身帮楚梦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辫子,指尖触到小姑娘发烫的脸颊:“看你跑的,脸红得像熟透的山楂。”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风筝,“风快停了,再不放线,它该往下掉了。”
林辰闻言,又松了半圈线。白凤凰在低空盘旋了两圈,翅尖扫过晒谷场边的草垛,带起一阵细碎的草屑。“其实这样正好,”他说,“太高了看不清,这样能瞧见它翅上的金粉呢。”
可不是嘛,柳清颜想着。早上贴在翅羽边缘的金粉,此刻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在上面。她看着林辰收线的动作,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沾着点红——是早上糊风筝时蹭到的朱砂,洗了好几遍都没掉,此刻被汗水浸得更艳了些。
“线轴给我吧,你歇会儿。”柳清颜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林辰的手很烫,带着晒了一天的温度;她的手微凉,刚摸过草垛上的露水。
“没事,我来收。”林辰把线轴往身后藏了藏,眼睛却瞟着她的手——刚才帮楚梦瑶理辫子时,她指尖沾了点草籽,粘在虎口处,像颗小小的绿珍珠。
风筝终于落下来,翅羽上沾了些草屑。林辰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素纱翅羽被风灌得鼓鼓的,他便轻轻拍了拍,像哄着个闹脾气的小家伙。“今天它最乖,没缠线,没栽跟头。”他拎着风筝往谷场边的石屋走,声音里带着点得意。
柳清颜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被风筝线勒出几道浅痕的肩膀,还有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朱砂印子在夕阳下红得透亮。她忽然想起早上他蹲在石磨旁调金粉,鼻尖沾了点金末,被她笑“像偷喝了蜜的小贼”,他当时脸都红了,手里的刷子差点掉在地上。
“明天还来放吗?”楚梦瑶抱着柳清颜的胳膊,仰着脸问,“我把我娘做的芝麻糖带来,给风筝‘加点劲儿’?”
林辰回头,眼里亮得很:“来!明天风要是还这么好,咱们让它飞过河对岸去!”
柳清颜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晚霞——金红的光漫过晒谷场,把白凤凰风筝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把林辰的影子拉得老长,两个影子在地上轻轻挨着,像被夕阳缝在了一起。她忽然觉得,这收线的速度,慢一点也没关系。
石屋里飘出饭菜香,是张婶炖的南瓜粥。林辰把风筝挂在墙上,转身时撞见柳清颜的目光,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头,把沾着草籽的手往身后藏。柳清颜忍不住笑了,走过去,伸手替他摘下虎口处的那颗绿珍珠似的草籽:“藏什么?张婶的粥都要凉了。”
指尖碰到他的皮肤,还是那么烫。林辰的脸又红了,转身就往屋里冲,差点撞到门框。楚梦瑶在后面捂着嘴笑:“林辰哥今天怎么总脸红呀?”
柳清颜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还留着他手腕上的温度,她低头笑了笑,把那颗草籽轻轻放进兜里——说不定,明天能粘在风筝的尾巴上,让白凤凰也尝尝带“珍珠”飞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