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成透明的琥珀,将两人死死封在其中。
姜小熙高举着沉重的黄铜灯座,手臂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捏得发白,冰冷的金属底座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死亡的寒光。她像一尊被仇恨点燃的复仇女神像,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将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焚烧成灰烬!手机屏幕上那份报告的标题,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早已破碎的心脏——人为干预!遗失!她的父母!是被谋杀的!
而谢凛,就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深色的丝质睡袍勾勒出他挺拔却透着疲惫的轮廓,微湿的黑发垂落,发梢的水珠滴落在他宽阔的肩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没有躲闪,没有惊惶,甚至没有一丝被威胁的怒意。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平静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死海,里面翻涌着一种姜小熙完全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凉的沉寂?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看着她手中随时可能砸下的凶器,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等待那最终的审判落下。
他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不阻止她?!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无视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姜小熙胸腔里沸腾!他这副样子算什么?!默认?!还是……不屑?!
“是你?!”她终于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控诉,“是谢家?!是你们害死了我爸妈?!那个‘沉鳞’……是你们的标记!对不对?!”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厉。
谢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深海般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苍白的疲惫。
然后,在姜小熙几乎要控制不住将灯座砸下去的瞬间——
他动了。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展示的意味。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修长的手指落在自己睡袍左侧的系带上。深色的丝质系带被他两根手指轻轻捻住,然后,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地解开。
姜小熙的呼吸瞬间凝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要干什么?!
系带松开。深色的睡袍衣襟失去了束缚,向两侧微微滑开。
昏黄的光线下,谢凛左胸下方的景象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姜小熙眼前!
没有想象中的狰狞伤口,只有一片被大片无菌敷贴覆盖的区域。敷贴边缘的皮肤透着一种失血后的苍白,甚至能看到皮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但真正让姜小熙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几乎倒流的,是敷贴下方,靠近肋骨边缘的位置——
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烙印!
那烙印的图案,她刚刚在手机屏幕上、在保险柜的文件袋上,刻骨铭心地看过!
线条简洁而古老,鱼身扭曲,鱼鳞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排列,鱼尾如同燃烧的火焰!
沉鳞!
那个象征着谋杀、象征着谢家肮脏秘密的标记!此刻,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清晰地、灼热地烙在谢凛的胸口!烙在那个刚刚愈合、还覆盖着敷贴的枪伤旁边!
姜小熙的大脑一片空白!高举灯座的手臂僵在半空,剧烈的颤抖瞬间停止!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狠狠冻结!像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
他……他身上……也有“沉鳞”?!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谢家的掌权者吗?!“沉鳞”不是谢家的秘密标记吗?!为什么会像一个囚犯的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身上?!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暗红色的烙印,又猛地抬头看向谢凛的脸!那双深黯的眼眸里,没有屈辱,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它叫‘沉鳞’。”谢凛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死寂。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却异常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遥远故事。“一个存在了很久的组织。谢家……只是它庞大根系上,一条被蛀空、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枝桠。”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姜小熙依旧僵直的手臂和那沉重的灯座上,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波动,快得如同错觉。
“你父母的车祸,”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落,“是‘沉鳞’内部一次失败的清理行动。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当时坐在他们车上的……另一个人。一个试图带着组织核心秘密叛逃的‘沉鳞’高层。”
姜小熙的呼吸彻底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目标……不是她父母?!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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