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龙记 第57章 夜谈与过往

铁罡的手如铁箍般钳住林枫的肩膀，那股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得林枫皮肤生疼。净心缸水的暗红涟漪渐渐平息，但那诡异的共鸣感和弥漫的阴冷气息，却让整个试炼场的空气凝重欲滴。

林枫心脏狂跳，大脑却在这一刻异常清醒。辩解、否认，在如此确凿的“证据”前苍白无力。反抗？更是死路一条。他所能依仗的，唯有之前建立的那一丝微弱的信任，和……坦诚。

他强忍着肩胛传来的剧痛，抬起头，迎向铁罡那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没有躲闪，没有哀求，只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艰难地开口：“教头……这晶石……并非来自屠戮……它……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刻意放缓语速，强调“遗物”二字，并将来源引向已故的父亲，这既是事实（父亲留下），也是一种情感上的博弈。

铁罡眼中的杀意和震惊微微一顿，钳住林枫肩膀的手力道稍减，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遗物？说清楚！若有半句虚言，顷刻间让你身首异处！”

林枫感觉到压力稍松，知道机会稍纵即逝，立刻继续道：“家父林寒，曾是……栖龙镇的医师。这枚晶石，是他在一次外出采药时，于一处古老废墟中偶然所得。他临终前交给我，只言此物关系重大，蕴含秘密，切不可让御龙宗知晓……至于它为何能与这缸水共鸣，晚辈……实在不知。”

他将龙怨晶的来历推给已故的父亲和“古老废墟”，既解释了来源，又隐去了家族血脉可能与之关联的敏感信息，并将自己置于一个“继承者”而非“主动获取者”的位置上。

铁罡死死盯着林枫的眼睛，似乎要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林枫目光澄澈，带着一丝对往事的哀伤和对当前处境的不安，却唯独没有心虚与闪烁。关于父亲的部分，他并未说谎，情感无比真实。

良久，铁罡猛地松开了手。林枫踉跄一下，肩头已是一片青紫。

铁罡后退一步，身上的杀气渐渐收敛，但眼神依旧冰冷复杂。他看了一眼恢复平静的净心缸，又看了看林枫，沉声道：“未经净化的龙怨晶，是剧毒，是诅咒！它会不断侵蚀持有者的心神，最终引人堕入疯狂，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你父亲……难道没告诉你这些？”

林枫摇头，脸上适当地露出苦涩：“父亲走得突然……只来得及交代只言片语。”

铁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夜空下，篝火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依旧生硬，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今晚子时，到我院落来。有些事，该让你知道。记住，若敢将晶石之事透露给第三人，包括你的同伴，我必亲手清理门户！”

说完，铁罡不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子时，万籁俱寂，唯有营地中央的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林枫依言来到铁罡居住的那间独立小院外。院子很简陋，只有一间木屋，一片空地，角落里堆着一些磨刀石和打熬力气的石锁。

铁罡就坐在院中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面前摆着一个粗陶酒坛和两个碗。他没有看林枫，只是望着跳跃的篝火，眼神有些悠远。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一个树桩。

林枫默默坐下。铁罡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浓烈呛人的劣质酒气弥漫开来。他倒了两碗浑浊的酒液，自己端起一碗，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让他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这酒，是‘血棘草’泡的，难喝，但能驱这林子里的湿寒。”铁罡将另一碗推到林枫面前，然后目光转向他，眼中的冰冷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沧桑所取代。

“你是不是觉得，我铁罡不近人情，疑神疑鬼？”他自问自答，声音低沉沙哑，“如果你见过足够的背叛，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兄弟因为一时心软、因为轻信外人而惨死，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他又灌了一口酒，开始讲述，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刻骨的痛楚：

“‘破晓’成立多久，没人说得清。它不像御龙宗那样等级森严，我们更像是一群被逼得活不下去的人，聚在一起，抱团取暖，挣扎着想要劈开这该死的迷雾，为后人寻一条活路。”

“我们破坏祭祀，营救祭品，搜集一切可能对抗龙族和御龙宗的方法。每一份情报，都可能用几十条、上百条人命换来。每一个据点，都可能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能活下来的，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手上沾满敌人和自己人鲜血的……老家伙。”

他指了指自己眉骨上的疤痕：“这道疤，是十年前，我最信任的副手留下的。他为了御龙宗许诺的荣华富贵，差点将整个据点的人卖给龙兽。我亲手杀了他，就在那个雨夜。”

铁罡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林枫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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