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长老枯槁的手指在藤编桌案上无意识摩挲,那双浑浊的眼珠每次与林枫对视,都会像受惊的田鼠般迅速闪躲。这种闪烁其词、讳莫如深的态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枫心湖漾开层层叠叠的疑虑,久久无法平息。他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怀中温润的潮汐石,这枚自东海所得的奇石,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凉意,仿佛在呼应他内心的不安。
这“翡翠之环”绿洲,确实配得上“沙漠明珠”的美誉。踏入此地时,漫眼皆是沁人心脾的翠绿,高大的沙枣树结满饱满的果实,清澈的溪流在林间蜿蜒,孩童们光着脚丫在水边追逐嬉戏,商贩的吆喝声与驼铃声交织成热闹的乐章。可这份表面的繁荣祥和,在长老反常的态度映衬下,却像蒙着一层薄纱的陷阱,隐隐掩盖着某种不欲人知的阴影。
尤其在市集角落听闻的那些关于“夺舍妖木”的零星传闻,更如毒蛇般死死缠绕在林枫心头。有樵夫说曾在禁地边缘见过会移动的树影,有牧民提及自家丢失的牛羊最终只在林区找到几缕枯毛,还有老妪低声念叨着“母神之根在发怒”的胡话。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绿洲生机勃勃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在无形中点明了某种诡异的真相。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如墨的云层从沙漠深处席卷而来,彻底遮蔽了星月的光辉,天地间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绿洲中心那棵需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母神之根”,此刻如同伫立在黑暗中的巨人,虬结的枝干在夜风中摇曳,发出“呜呜”的低沉呜咽,像是老者的叹息,又似女子的啜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尽,整个绿洲陷入一种异样的沉寂。往常此时本该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叫稀疏可闻,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刻意,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窥视着每一个角落。林枫躺在树屋的藤床上,耳中清晰地捕捉到远处守卫换岗的脚步声,以及更远处“母神之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吱呀”一声轻响,树屋的竹门被缓缓推开。石猛壮硕的身影如铁塔般立在门口,他褪去了白日的粗布短褂,只穿一件紧身皮甲,腰间的巨斧被粗布包裹,避免发出声响。紧随其后的是断刀客荆,他依旧裹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斗篷,斗笠边缘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手中的断刀在黑暗中泛着一丝寒芒。
林枫起身时已将星陨指的运力法门暗运于指尖,他对着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三人如同鬼魅般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滑出树屋,融入绿洲的夜色之中。目标明确——绿洲东北角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古老林区,那里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也必然藏着绿洲最大的秘密。
荆的沙漠潜行术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仿佛与周围的阴影完全融为一体,脚步落在松软的沙地上没有丝毫声响,连呼吸都调整到极为微弱的频率。遇到巡逻的守卫时,他总能提前预判对方的路线,拉着林枫和石猛躲进茂密的灌木丛,那些看似寻常的灌木丛下,竟都被他提前标记了安全区域。更令人惊叹的是,他能精准识别出附着了感知法术的藤蔓——那些藤蔓的叶片边缘会泛着极淡的银光,只要不触碰其绒毛,便能避开感知。
石猛则凭借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充当着队伍的“预警雷达”。他鼻翼微微翕动,不断嗅闻着空气中的气息,每当有危险临近,他颈后的汗毛便会直立,同时用手肘轻撞身边的人示警。有一次,前方暗处埋伏着一只被驯化的沙漠毒蝎,正是石猛提前察觉了它尾部毒针散发的腥气,才让三人免于陷入麻烦。
越往禁地深处行进,周围的环境愈发诡异。空气中的生命气息不仅没有因为远离绿洲核心而减弱,反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各种奇花异草疯狂地从泥土中钻出,红的似血、紫的如茄,花瓣的形状扭曲而狰狞,有的像张开的手掌,有的则布满尖锐的倒刺。它们散发出的香气甜腻得令人作呕,吸入鼻腔后竟会让人产生轻微的眩晕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试图钻入脑海。
脚下的泥土也变得异常柔软湿润,每踩下去都会陷进半寸,抬起时能看到黏着的黑色土壤中,夹杂着细小的、正在蠕动的根须。林枫注意到,这些根须似乎在追逐活人的气息,每当他们停留片刻,周围的根须便会悄悄聚拢过来,只是在接触到他体表散发的微弱灵气时,又会迅速缩回土壤。
“不对劲。”荆突然停下脚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灰色的斗篷在微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身后的古树融为了一体。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身旁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植物,那花瓣立刻像受惊般收缩起来,露出底下细小的尖牙。“这里的生命元力太活跃了,活跃得像是在……燃烧自己。”
林枫早已察觉异常。他怀中的潮汐石不再散发温润的凉意,取而代之的是沉闷而无力的搏动,与他在东海遭遇充沛水木灵气时的欢愉反应截然不同。更关键的是,他识海中那株由先天灵根培育而成的“不动心莲”虚影,此刻正微微摇曳,散发出清冽如月光的辉光,将那些试图侵入心神的甜腻气息和隐晦精神诱导一一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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